中年女人骤然捂住自己的嘴,压抑地呜呜哭起来,她走进屋子,少女轻轻地叫了声“妈”,然后压抑的呜咽变成了抱头痛哭,寇医生站在门口,对着千恩万谢的男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就像他从来没有停留过、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事一样。
寇桐,他是个游医。
“游医”一般有一个更加脍炙人口的同义词,叫做“骗子”,寇桐这个游医比普通的游医还要更像骗子一点,因为他是个心理医生。
按照一般老百姓的理解,只要他是个人,吃五谷杂粮,就得有个喜怒哀乐,总会有想打架,想骂人的时候,算不了什么大事,怎么判定心里有病呢?那还不是心理医生说了算么?
你说有病就有病,你说好了就好了,那不是骗子是什么?
还不如跳大神的专业,起码人家真刀真枪、又是嗷嗷叫又是翻白眼地蹦跶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也值个戏票子价。
但是寇桐他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人,传说他是有工作的,且就职于世界上最神秘的部门——本国的“有关部门”。
寇医生对有关部门的贡献很大,大到什么程度呢?咳,有关部门的事,属于一级机密,所以这件事不能说太细。
反正据说市面上高级的心理医生都鸟枪换炮,有了更新的治疗仪器,能通过某种方法真正看到人的意识里有什么,而这个被称为“投影仪”的仪器,就和寇医生有莫大的关系,据说他是研制者之一。
可见寇医生虽然很低调,但是一直在默默地牛逼着。
但是牛逼的寇医生并不总有那么多的科研工作,他平时工作有些清闲,大概清闲得叫他时常感觉有些蛋疼,于是人五人六地效仿电视里的二郎神,美其名曰造福广大人民群众,从此听调不听宣。
没事的时候就以此为借口,四处乱窜,像个江湖郎中一样背着他的仪器包,别不相信他,骂他骗子,他也不在意,反正脸皮比城墙还厚,别人相信他,让他帮忙治疗,他就在那地方停留一阵子,把人治好了再走,患者给多少钱,全凭自愿——反正他是公款旅……那个行医,嗯,当然这事也不能说太细。
寇桐从女孩家出来,在脸上扣上一副很大的墨镜,吹着口哨,把仪器送回了旅馆,然后撸胳膊挽袖子,欢乐地去赴约了——是村里的一群半大小子青少年们对他提出的邀请,因为他们都很崇拜他。
寇医生在村里人,特别是青少年眼里,是个神奇的人物。
他们都知道老黄家那个姑娘,是个怪胎,不知因为什么,三天两头老想寻死。然而村里人一直见怪不怪,因为她的寻死行为仿佛已经比大姨妈还要频繁——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可是寇医生来了以后,仅仅在她家住了一个多月,黄姑娘就变得人类了很多,没有例寻死,会出门了,出门还会和三叔六伯打招呼了。又过了一个多月,黄姑娘她居然还痛改前非,和原来仇人一样的父母也好了。
用事实说话,寇医生的确比会跳大神的人神奇多了。
所以青少年们打算对他致以最高的敬意——邀请寇医生到村南口的大斜坡处,参加他们的传统活动,飙车。
飙车飙的当然是自行车,这里路没有通,是一个天然又陡峭的大斜坡,寻常村里人不从这里经过,于是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到了春天的时候,满山的野花野草长成了一张毯子,毯子中间有一条被这些“赛车手”们常年踩踏走出来的土路,非常光滑。
从这里骑着车,双脚离开脚蹬,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嗷呜乱叫地直冲下去,是男孩子们变成“男子汉”的第一试炼之地——嗯,自封的。
真相是,每年都有很多熊孩子在这里摔断了腿,所以很多家长都用扫帚疙瘩恶狠狠地威胁过自家小子,再去大斜坡那撒把骑车,就打断你的狗腿!
可惜无论是摔断腿还是打断腿,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于是威逼失败,飙车聚会依然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寇桐到的时候,男孩子们已经开始了。
一个小个子的男孩看见他来,立刻迎了上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大喊一声:“寇医生来啦!”
除了还在大坡上往下滑顾不上的,其他的男孩都涌上来,七嘴八舌地跟他介绍起规则,以及在偶像面前吹嘘起自己如何厉害。
他们愿意把他划成和自己一国的,因为寇医生从来不像“大人”们那样,虎着一张脸,仿佛自己多了不起、多高深莫测一样地说这不行那不行——尽管他真的挺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