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征心里对长宁公主的这种能力既佩服又失落。
慕昭最先发话,“路大人乃是南朝的栋梁之才,我大雍也正差路大人这般的能力出众之人,路大人不远千里而来,本王可以力荐大人入朝为官,为天下苍生谋福。”
长宁瞥了慕昭一眼,慕昭先发制人,并不出她所料。
路明征赶紧谢过慕昭,说:“多谢殿下看得上老朽,只是老朽生长于南朝,于北地不熟悉且不习惯,无意于在这北地为官,还请殿下见谅。”
慕昭说道:“我大雍志在天下,几年之内,定然将南方纳入国中,届时路大人在南方为官便是了。”
慕昭这话说得狂妄,不过,他的语气镇定从容而平静,实在没有傲慢的感觉,只像是在说最简单的事实一般。
路明征一愣,道:“北朝在数十年内南征多次,至今南北朝依然对立。”
路明征这明显是和慕昭唱反调,他以为慕昭会生气,没想到这个还年轻的秦王却稳稳坐在那里,没有一丝一毫要发怒的意思,只是说道:“路大人好好活着,用你的眼睛看着便罢了。”
路明征被慕昭这话噎了一下,此时长宁公主已经说道:“路大人,你从南地过来找我,不知是有何事。”
路明征看这位秦王殿下不会离开,而很显然,他也为慕昭方才的那些话而有些着恼,便直言道:“刘昶篡权,杀了简王一系,之后又杀了荣王,太子殿下和皇后也惨遭厄运,但是信王殿下却逃过了一截,据闻现在到了崖州一带避难,但信王殿下在南国没有太深影响力,公主殿下深受朝臣、将领和百姓的爱戴,若公主殿下回南国,号召众臣和将领前去迎接信王殿下,定然能有力量杀掉刘昶,夺回西都,延续大周国祚。”
长宁和慕昭早就猜到了路明征所来何事,此时听他说后,两人都没有惊讶之色。
路明征看长宁公主一时没有表示,而这位大雍秦王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后便把目光放到长宁公主身上去了。
长宁的手里握着一只手巾,手指纤长洁白,宛若白玉所雕一般精致美丽,她是在富贵之极的皇宫之中被娇养长大,即使之后嫁到北朝来,但也定然没吃过什么苦,现在又成了北朝最受新皇喜欢的秦王的内眷,她会愿意放弃现在的安宁的生活,回到南朝复国吗。
路明征心里觉得失望,但又说道:“公主殿下当年从西都冒着风雪前往寿州,只为去向陛下谏言,当年殿下的睿智和勇气,老臣至今佩服不已;之后公主为了大周安危,以一己之身入敌国营帐,用和亲化解了大周的危机让北齐退兵,公主之恩义德行,当青史留名,刘昶篡国,为何公主殿下现在反而安于现状,不求复国了。”
路明征坐在靠窗户一边,窗外的阳光炙烈,有些反射到路明征的身上,越发显得他的头发花白,但他的脸庞上却有一种毅然的决然。
长宁轻叹了口气,说道:“皇兄驾崩之时,你可在京中?”
路明征有些悲伤地道:“老臣在京中。陛下病中曾召见过不少大臣,老臣忝列其中,陛下当时感叹自己身弱受限,不能即刻克服北朝,十分难过,所以让朝臣一定要恪尽职守,将领要勤奋练兵。陛下当时还在一心想着富国强兵,只是没几日就病死了。”
长宁因他这话鼻子发酸,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只得赶紧用手巾擦了眼泪,慕昭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
路明征便又道:“陛下驾崩,朝中便乱了,陛下定然为没能在自己有生之年北征攻下北朝而悔恨。现在刘昶又篡位,他即使在地下,又如何能安。还请公主殿下回国主持复国。”
长宁深吸了口气,但是声音依然带着哽咽,说:“路大人,你不是皇兄之知己。”
路明征看着长宁,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
长宁又深吸了口气,而且再不流泪,说道:“皇兄一直身体羸弱,但心性高洁,悲悯天下苍生,他十四岁时,便出国都辗转各州视察情况,见百姓之苦,十七岁便入军中,见两国交战之惨烈。他心中厌恶战争,只想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他并无自己的子嗣,过继信王幺子为嗣,登基为帝之后,囿于职责奋发上进,不愿意让大周百姓受战争之苦。但他本就身体孱弱,却日日劳累,忧心不已,如何能够不生病,早逝也是预料之中。”
路明征对长宁说这些话很不满,道:“公主殿下!”
长宁却继续说道:“皇兄之智慧,之仁慈,之悲悯天下,已经超过了家国之囿。他厌烦了各国不断征战,人命如草芥,今日还能相见,明日便已是生死两隔……比起大周内乱,战争不断,在他心里,他定然更盼望天下太平。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天子座上人来去,一如戏台人影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