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岳没太在意:“白糖这么贵,迟早的事。”
等糖价降到一定程度,这种事自然而然就消失了,只是希望农民不要大规模跟风种植,因为风险太高了。别说搁这时候,就是在物流、冷链运输极度发达的现代社会,农民种植养殖的风险也非常大。
冉文清道:“但公子肯定猜不到这是谁搞出来的。”
刘子岳感兴趣地抬头:“这么说还是我认识的了?我猜猜……莫非是李安和?”
冉文清笑了:“公子真是料事如神,没错,就是他,还有罗英才。为了鼓励农民种植甘蔗,李安和这次还下了血本,找了好几个村子的族老、村长,又承诺每亩地先给三百文的定钱,只要甘蔗种下去之后就给,后期根据每亩地甘蔗的产量算钱。经属下打听,他已经找了好几个村子种植甘蔗,估计是想下半年抢咱们的买卖。”
刘子岳听完就乐了:“这是好事啊,他真弄起来,有人帮咱们吸引火力,咱们也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大景有几千万人,还能下南洋开拓更广大的市场,多个李安和白糖的市场也远远没有饱和。
而且刘子岳还在思考下半年怎么拒绝池三爷,这不就来了。回头市面上都是李安和的白糖,池三爷要找就找他去吧,至于他们两家有过节什么的,关他什么事?白糖他没多少,不能大量供应。
万一池三爷拿不到白糖,失了太子这座大靠山?
那不是天大的好事吗?等太子哪天完蛋了,池三爷估计还要来感谢他,感谢李安和抢了风头。
不过刘子岳有点担心李安和跟罗英才能不能将这个买卖扯起来。他问:“都哪些地方你知道吗?”
冉文清提笔,粗略地画了一张图:“大概就这四个地方,最近的离广州城二十多里,最远的六十多里。”
刘子岳看着分散的村庄,无语了。
是什么给了李安和这种错觉,他能行,李安和就能行?
甘蔗这么沉,现在道路又不好,尤其是乡下,有些地方的路就那么一两米宽,连马车牛车都过不去,怎么运输?全靠人力,效率低不说,这个工钱可不少。
不运输就地加工?可他种甘蔗的这四个地方这么分散,有两处甚至一南一北,相距上百里,加工运输都是个麻烦事。而且他还要根据甘蔗的产量算钱,这捆绑称重也是个大问题,还要耽误时间。
不用计算,刘子岳就知道李老板这个人力成本要翻倍,甚至是更多。
不知道这地方是他找的,还是罗英才那个没吃过苦头的大少爷找的。
没经验,不实地考察,了解一下甘蔗的种植、收割和加工,不亲自走一走乡下的路,迟早要栽跟头。
但刘子岳也不可能好心地去提醒他们。
他很乐意看到李安和下半年的精力都牵扯到这甘蔗上,到时候肯定很有意思。
而且他估计,不止李安和与罗英才,应该也有其他商人在收购甘蔗或是白糖。今年不算他的庄子,广州的棉花和甘蔗的种植面积会扩大不少。
所以他对冉文清说:“随便他们怎么弄吧,不用理会,咱们该怎么办怎么办。织坊那边应该上正规了,等黄思严回来应该就有一批货了,你给龙天禄去封信,咱们下个单,造一艘载重五十万斤的船,一定要牢固结实,适合出海远航。”
冉文清记在心里:“公子只管放心地去玩……不是,去找于大人叙旧,府中有属下。”
“好,交给你了,有什么急事派人去连州找我。”刘子岳拍了拍他的肩。
刘子岳就悄声骑着马,带了十几名侍卫,先回兴泰,在兴泰呆了两天,然后再去连州。
这时已是阳春三月,百花齐放。
不过南越的春天到得有点早,三月气温已经升上来了,堪比北方的初夏,只用穿一件单衣即可。
这天气实在是很舒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蚊子又多了起来,而且虫子也不少,在野外过夜实在不是什么好体验。
刘子岳干脆天不亮就出发,一行人全部骑马,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了连州。
于子林听说他来了,立即将他邀请去府中住下,次日给他接风洗尘。
不过于子林已经了解了刘子岳的性格,知道他不是很耐烦搞那些排场,因此并没有邀请其他官员,就两人在院中的桃花树下喝酒吃肉聊天。
刘子岳这次来,除了白糖,还给于子林带了一份礼物。
于子林不愧是从京城来的,很有些见识,摸着面料几息就认出了这东西:“这是棉布吧。”
此物对普通百姓来说可能很稀奇,但对于权贵和官宦,也不是用不起,只是量很少罢了。
“于大人好眼力,棉布吸汗透气,夏季穿着很舒服,正适合南越这天气,这箱棉布赠与大人,做几身舒心的衣服。”刘子岳笑着答是。
送棉布对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只是寻常的礼物,但于子林看着两个大半人高的箱子,嘴角还是抽了抽:“殿下,这两箱都是?”
刘子岳含笑道:“没错,你要是不够,下次说一声,我让人再给你送几箱来。”
送几箱,几箱……
这么大的箱子,一箱恐怕得有十数匹,棉布可是比绸缎都贵。于子林仿佛看到了一堆银子摆在自己面前。
“殿下可真是大手笔。”他感觉拿了有点心虚。
刘子岳看他这模样,乐呵呵地笑了:“于大人误会了,这些棉布没花钱,是我庄子里的棉花织的,这是第一批,送两箱给你试试。你若是用不完,也可送人。”
就当是提前给他的棉布做宣传了。
于子林讶异地望着刘子岳:“殿下……臣真想知道到底什么是殿下弄不出来的。”
“那可就多了,比如天上能载人的飞机,还有千里眼顺风耳……”刘子岳半认真地说道。
于子林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没接这话,笑道:“如此臣就多谢殿下这番好意了。”
刘子岳哈哈大笑:“咱们何须客气,我这不也来府上叨扰了?你就当是我的饭钱吧,不够的记着,下次用棉布、白糖抵。”
两人聊了一会儿,于子林起身说:“殿下稍等,臣去书房取封信过来。”
刘子岳点头,一个人坐在桃花树下望着指头大的毛桃出神,不知道有没有嫁接技术,他想吃水蜜桃了。
很快,于子林就拿着信回来了,落座后询问道:“殿下可知道京中局势?”
刘子岳错愕了一瞬,摇摇头:“不知,可是京中发生了什么事?”
他以前手里并没有得力又忠心的人,未免落下把柄,他一个人都没留。现在倒是可以派点钉子去京城了,但刘子岳想想还是算了,他对那个位置没什么兴趣,管他们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做什么?
左右不过是他那些哥哥们今天谁又给谁挖坑了,大臣们又拉帮结派争权夺利站队了,又或者是他父皇又添了儿子。
左右不过是为了名利权势。
于子林将信递给了他:“殿下请过目,这是老师前日给臣送来的信。”
刘子岳没有迟疑,打开了信。
信是陈怀义写来的,在信中骂了一通。
自从过完年没多久,朝廷就开始了大乱斗,今天这个参奏那个,明天那个参奏这个,连皇后娘娘的娘家钱家的姻亲申国公府都被挖出了收受贿赂,强抢民女这种恶事。还有韩侍郎去督造运河北边延伸段时,克扣朝廷下发给服役百姓的口粮……
这些事有些是真的,有些是莫须有被人陷害的。
但现在几乎三两天就有人被参奏,还言之凿凿,都来不及查到底是真是假,刑部和大理寺累积了一堆的案子,还有不少官员被拉下马入狱。
当然,陈怀义这种官场老人,自然从中察觉到了不寻常。
他在信中感叹,有时候都怀念在连州时的清贫简单生活,每日处理衙门公务,休沐时,与三两好友出城爬山玩水,品尝当地特产,充实而又单纯。
刘子岳看完信只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用说,这又是他们在玩权力斗争的游戏。
他再一次庆幸自己跑得快,不然这回闹这么凶,肯定有哥哥牵涉其中,最后又要他去背这口黑锅。只是不知道他跑了,哪个倒霉蛋又会沦为他们的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