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大伯娘心头那个郁卒。老屋那事儿她在陪院的时候。的确和女儿嘀咕过,可从没说过要她帮忙在公婆跟前说什么啊,无非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泻泻心头的火气而已。谁知道女儿会自说自话地来这么一出。真是个不省心的丫头!哪里是嘴巴松啊,根本就是不带门儿!
“那个,阿爹阿姆,美美她不懂事……”
禾大伯娘支吾着开口。想在公婆跟前再挣回点脸面,却被老爷子摆着手制止了。
“美琴啊。这老屋可不光是我和你奶的,西首三间那是你三叔家的。分到的肯定要给他们。至于我和你奶,上回登记的时候,就和村里说过了。无论面积多少,我们就想要一套一楼带庭院的房子。以我们这样的年纪,天天爬楼梯是吃不消的。就算有电梯也不想往高处住,还是带庭院的一楼最适合我们。”
老爷子这话一说。禾大伯娘倏地变了脸色。
这是想要杜绝他们家住进去呢。死老头!不就是一套房嘛,过个十几二十年,迟早是他们的,守这么牢干啥!要是自家的房子还在,别说一套房了,两套房都瞧不上……
禾家二老不是没瞧见大儿媳的脸色,可他们不止一个儿子,三个呢,一碗水总该端平吧。哦,你老大家自己的房子被两个老婆舅拿了去,没地方住就打起他们老俩口的主意来了,要不要更无耻一点?
老爷子说完,拍了拍大孙囡的手背、象征性地安抚了她几下的老太太也接着道:“对头!既然当初分家的时候都分好了,现在干啥又提起?我和你们阿爹一向喜欢自由自在,还是不跟你们任何一家住了。等我们住过边、那房子你们三家怎么分,是卖了分钱,还是一家买下、另两家分钱,等那时再商定吧,反正同我们不搭界了。至于老大家的房子……”
老太太话语一顿,瞥了老大俩口子一眼,不怎么客气地说:“既然当初只说是把房子押在亲家兄弟那边,那就让他们陪着一块儿去把拆迁办下来嘛,办完了再押他们那儿不也一样?又不是真的把房子给了他们了,怎么能由着他们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呢?这不是打我们老禾家的脸吗?”
禾大伯娘听了,心里一阵发苦,艰涩地开口道:“阿姆,那事儿不是你说的这样,而是……他们帮我们家还清了债务,我们家的房子、车子、店面相当于都归他们处置了,只不过当时我们家没地方去,这才仍然住在家里、车子也仍由我们家开,愿意去看店,每个月还给我们工资……如果真要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话,房子过户了给了他们,那的确就是他们的了,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这才去试试的,他们实在不同意我们也没话可说。这事儿理不在我们这边,即使上法院打官司,也是我们站不住脚……”
老太太看向三个儿子,见三人都不一而同地点头,倒抽一口凉气,抚着胸口肉痛地说:“这么说,老大家那房子,真的拿不回来了?拆迁办下来,无论分得几套,都没老大家的份了?哎哟喂!我们老禾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哟!花大价钱造起来的房子还有那么大一块地皮咋就成人家的了……”
禾大伯娘被老太太哭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不是变相地在骂她么,毕竟,房子是被她娘家兄弟收了去的,日后拆迁办下来,也是两个兄弟得益。
可这一切难道是她愿意的吗?要不是禾建平欠下了那么大一堆烂债,自家那么大一幢洋楼至于被逼着过户给娘家兄弟么。
当初三百万巨债爆出来的时候,除了娘家兄弟肯伸手拉自家一把,哪个吭声了?哦,这会儿又一个个地站出来充好人、说场面话了。
禾美美不知哪根筋搭错,瞪着禾薇骂道:“都怪你!要不是你那次赢了我爸,把我爸的牌运给赢走了,我家哪会变成这样!”
“禾美琴!”禾老大朝着女儿怒喝一声,扬手挥了她一巴掌。
禾美美愣了一下,随即摔掉手里的碗筷,吃痛地捂着脸,哇哇地哭开了。
“禾建平你说话不能好好说啊,打人干啥!不知道她刚出院啊,这要是被你打的伤口开裂,我和你拼命!”
禾大伯娘心疼女儿,这才刚出院,伤处还没有完全好呢,就被老禾家这一帮子人欺负到哭,无疑是打她的脸啊,气得当场跳起来和禾老大对骂。
好好的一顿中午饭,被老大一家三口搅得乱七八糟。
禾家二老气得差点晕过去。这大过年的,是要把家闹得鸡飞狗跳的节奏哇。
禾老大自觉在两个兄弟面前丢尽了脸,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吃饭,抓起婆娘和女儿,回家去了。
“老大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不好等吃完了饭再说啊?”
老太太担心大孙囡,嘴巴不带门的胡说八道这一点确实让她失望,可终究是从小疼到的孙囡,受了那么大的伤,又是才刚出院,不吃饭哪成啊,亲自往干净的大碗里夹了点她爱吃的,迈着小脚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