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捻好被角,刑姑姑便站到了一边。
许衿身上穿着湖蓝色的曳地罗裙,头上仅仅戴了一支玉簪。整个人都穿得很素淡,似乎是为了照顾正在病中的斐安茹一般。她免了刑姑姑的礼,便快步走到了床边。
“斐妹妹,你这身子可好些了?”许衿轻轻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声音轻柔,就像是姐姐关心妹妹那般。
对于她这声问候,斐安茹难得地笑开了。只是脸上的嘲讽神色却是居多,她轻声开了口:“如今我都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了,你又何苦来这一趟?”
许衿的脸色微微一僵,面对此刻嘲笑她的斐安茹,心里头带了三分恼怒,却也忍了下来,挥了挥手让那些宫人退下。
刑姑姑自然是不敢走,依然低着头杵在原地。斐小主虽不常说废话,不过她嘴巴的恶毒程度,刑姑姑还是领教过的,生怕到时候许衿被气到了,直接伸手吧斐小主掐死了。
“刑姑姑,你也下去吧。我正好也有话和远顺仪说。”斐安茹轻声说了一句,她看向眸光渐冷的许衿,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几个宫人都退下了,内殿便只剩下这二人。
许衿的脸上已经不复往日的温和,而是带着几分清冷,乍看之下,竟和斐安茹的巨人千里之外有些相像。
“从第一日我们相遇的时候,你来和我打招呼,我就跟你说过,我们都是同样心冷的人,你又何苦摆出一张虚伪的笑脸来。直到今日,你才撕下那层假脸,恢复了本心。出宫之前能见到这样的你,我也算是多了些有趣的回忆了。”难得斐安茹讲了这么一长串的话,只是她的身体还未好,话音刚落,便开始急速地喘息起来。
许衿瞧着她现如今孱弱的模样,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冷笑。
“其实我是不屑和不珍惜生命的人说话的,本不想来看你。不过这后宫之中,皇上那边的新贵势力,也只有你能拿得出手了!”许衿并没有转弯抹角,而是直接地切入正题,她边说边冷眼瞧着斐安茹,下巴轻轻挑起,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你想找人联手对付沈妩?”她的话音刚落,斐安茹便挑起了眉头,脸上带着不置可否的表情。
许衿心头一松,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她还没怎么开口,斐安茹已经猜中了她的意愿。
“是,我不知这次她究竟是做了什么,就让你能寻死腻活的。不过这绝对是她的阴谋,你就不想看她倒霉的模样吗?”许衿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她斜挑着眼角看向斐安茹,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找到赞同的神色一样。
斐安茹的眸光闪躲了一下,毕竟提到她为何自缢的理由,她的情绪难免受到波动。不过她又很快调整了过来,对上了许衿有些期盼的眼眸,低声道:“想,当然想。纵观这整个后宫,恐怕没有哪个妃嫔不想看见姝婉仪失宠的。她现如今风头无二,整个人都傲气逼人,看她不舒服的人比比皆是。”
听得她这么说,许衿脸上的神情一松,明显是找到了共鸣心里有底了。
“不过,我已经是即将要出宫之人,恐怕帮不了你。其实姝婉仪那样活着挺好的,该哭就哭,该笑就笑,该把人踩在脚底下,也绝不含糊。”斐安茹不咸不淡地拒绝了,不过最后一句话,她倒是说得真切,颇有几分艳羡的意味。
两广总督府,乃富饶之地。最不缺的就是姨娘庶女,若不是此次惊现一个沈妩,兴许她就不用挤了庶妹的名额,进来这令人厌恶的深宫了。斐安茹自小就被教导严格,所以性子才会这般,她也想像沈妩那般,肆无忌惮地活着。
“哼,斐安茹你别丢嫡姑娘的脸成么?一个卑贱的庶女,一看就是沈王府没调/教好,整日妖娆万千的那副姿态,活脱脱一个狐狸精。她与你我府中那些掐尖粗俗的姨娘有何区别?”听了她的话,许衿“蹭”地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她的眼眶泛红,显然是激动过头了。修炼了十五年的淡然恬静,此刻早就不知道丢到何方了。心里始终有一个声音:除掉沈妩,越快越好!
并且这道声音越传越大,像是一道符咒般,紧紧地束缚住了她的思想。
斐安茹轻轻愣了一下,显然是第一回瞧见如此失态的许衿。她轻叹了一口气,或许这一次从鬼门关前过,让她更加看开了些。
“那么,即使当上顺仪的你,又与你我府上的姨娘有何区别?这整个大秦后宫的女人,都像是你我府上的姨娘一般,为人妾者,原本便是矮人一等。只等这中宫皇后的人选一出,就给人腾地方吧!”斐安茹抬起手捏了捏眉头,说了这么多话,她的嗓子又开始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