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走!”那个奴隶撕扯着从嗓子里挤出声来,他的神态狂乱而扭曲,“他们追过来了,他们要抓我,快点放我走!他们已经追过来了!”他的手腕根本用不上力气,只能拼命地合住手掌夹着剑,颤颤抖抖地比着,“你放我走!”
“他们是谁?谁要抓你?”颜昊笑着,伸手一弹指,“铮”地一声,那柄剑飞了过去,斜斜地插在地上。颜昊一翻身,轻易地压住了奴隶,卡着他的脖子,“你是什么人?从哪里过来的?”
那个奴隶又咳嗽了起来,快要窒息似地喘着,模模糊糊地□□:“我、我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他突然大叫一声,痛苦地抱住了头,“我想不起来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是谁呀……他们、他们追过来了……”扑腾着,他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滴滴答答地淌了下来。
颜昊忙扶住了他,大吼道:“大夫呢?怎么还不来?大夫!”
医师在帐外老远就听见了颜昊的声音,飞快地跑了进来,气吁吁地抹了一把汗:“大人、大人,来了。”
“快点过来。”颜昊将手中的人平放在卧榻上,“他的样子很不妙,你看看。”
医师过来,两个卫兵一起按住那个奴隶的手脚,将他身上破烂的衣服解开,不禁倒抽了一口气。颜昊瞧了一眼,脸色也有些发白。他消瘦的身躯上布满了伤口,从肩膀到小腿竟没一处完好的地方,大块大块的皮肉翻绽开,隐约可见森森的白骨,黄褐色的脓血流出来,发出一种腐烂的味道。
“救活他。”颜昊简单地说了一句,语气果断不容置疑。
“是。”医师在军营中待得久了,也有几分胆识,马上镇定下来,一面吩咐卫兵去打水,一面手脚麻利地打开了药箱。
那个奴隶在榻上略略地动了两下,或许是这半天累了,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大人,叫醒他。”医师焦急地道,“这种时候要是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颜昊有些发急,“噼里啪啦”地打着那个奴隶的脸颊,凑在他耳边大叫;“喂、喂,你醒醒,不许睡。”那个奴隶只是动了动眼皮子,“咿唔”了一声。卫兵正好端着水进来,颜昊夺过水盆,“哗啦”地全泼在奴隶的脸上,他打了个激灵,终是睁开了眼睛,茫茫然地望着颜昊。
医师取出了刀具,在蜡烛上灼烧后,用刀剔除伤者身上的腐肉。那个奴隶倏然绷紧了身子,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颜昊用袖子细细地为他擦去脸上的水和污垢,露出他英气的眉峰、挺直的鼻梁、还有他惨白的唇、此刻已被他自己咬破。颜昊有些不忍,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把他的牙关撬开,冷不防他张了口,狠狠地咬住了颜昊的手。颜昊吃疼,但眼见他痛苦的模样,心又软了,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逗他开口:“对了,你还没有名字呢。须知我买下了你,你就是我家里的人了,我家已有了十六个奴隶,唔……你就叫颜十七吧。”
“呸。”他果然松了口,吃力地喘息着,“我叫……长安,姐姐小时候叫我‘长安’……”
颜昊飞快地将手收了回来,看了看,已然咬出了血印子,还是有些恼了,瞥他一眼:“你不是什么都忘了吗?怎么又冒出个姐姐?”
“我记得……记得姐姐。”长安仿佛是欢喜的神色,死白的脸颊上也染了一片淡淡的红晕,“姐姐很疼我,她教我读书识字、给我做风筝玩、唱歌给我听……姐姐最疼长安,可是……可是姐姐也走了……”他倏然瞪大了眼睛,疯狂地挣扎着叫了起来,“不对、不对,是我杀了她,我亲手把姐姐的头砍下来了,我杀了她!”
长安那一下的力气大得惊人,卫兵出其不意,差点被他挣脱,医师一阵手忙脚乱,大叫:“抓住他、快抓住他。”
颜昊一把抱住了长安,紧紧地按着他的肩膀,柔声对他说着:“好了、好了,你没有姐姐,你已经忘了、什么都忘了,你是我买下的人,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
长安用力地仰起了头,绝望地想要尖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来,只从喉咙里发出“喀喀”的声响,就象是落在陷阱里快要死掉的野兽,而他的眼睛却要滴下水来。
颜昊叹息着,用手指抚摸他的眼睛,他长长的睫毛滑过,颜昊觉得指尖有些发痒,温柔地笑着,颜昊竟不知自己也有如此耐心,象是在哄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别闹了,大夫还在给你处理伤口呢,乱动乱叫的可不好。”
“铛”的一声,医师从长安身上挑出了一截生了锈的箭矢,长安抽搐了一下,整个人都瘫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