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瞎子,年纪大了,看来耳朵也不好使。不用阿遥出声提醒,我靠近老人,重复了一遍:“老伯,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莺莺。”
老人脊背的颤抖渐渐平息下来,伸出皮肤皲裂的手,我忙将自己的手递了上去。握着我的手,他躯体中的波涛才渐渐平息,终于,小声自言自语:“不是莺莺……不是莺莺……”
我暗暗叹息一声。看样子,这个“莺莺”突然消失,不知去向,极可能是被抓去扔下了悬崖。这样一个双目失明,风烛残年的老人,是怎样独自一人活到现在的?
值得庆幸的是,老人的神智还算清醒。他松开我的手,站稳了,阿遥的手也随之撤去。
“小伙子,”他以沙哑的苍老嗓音,沉沉苦笑,“你把小姑娘带来这地方做什么。”
他干瘪的双目之中,有泪。原来他与阿遥相识?我看一眼阿遥,尽量轻快地抢着道:“老伯,我来除鬼,能让燕埠变回三十年前。”
短短一刹的沉默,老人无声笑了。他摸索着回身,将门推得更开一些:“老汉从来,不相信是鬼。燕家人哪个不是慈悲为怀,哪个没有善心好意?那样的人死一千个也不会出一个厉鬼。你们进来坐坐,燕埠已经没几个活人了。”
暮色沉沉,找个地方歇脚打听一下是好,可听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回忆当年,似乎不是什么好选择。我想了想,问道:“老伯,燕埠还余有几户人?”
老人却似乎没听见我发问,自顾自进屋里去。我的视线跟随他的身影延长,很容易地,就注意到了正对大门的那幅画像。
那画像挂在墙的正中,看画勉强可算是我的专攻,我一眼便知道,是上佳的丹青。工笔细腻,色彩鲜亮而温和,看得出有些年头了,但其中神采丝毫不褪。画中袅袅婷婷的,是着藕荷色留仙裙的少女。少女不过豆蔻年华,梳着双螺,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娇憨可人。少女在伏案读书,低头间下颔尖尖,更衬得一双大眼睛灵动明亮,温润如泉。
我心头微微一惊。
这少女的衣着打扮,和杏儿一模一样。容貌是不同的,只是服饰发型,甚至连胸前佩戴的香囊,都全能重合。难道这画上的少女就是跟在秦六意身边的杏儿?我惊疑不定地看向阿遥,他冲我微微摇头,此时便又听见老人的嗓音响起:“小伙子,你是不是在带她看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