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锐哥,你是英雄,打坏蛋……囡囡不怕!”
她仰起头,月光下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向方锐,上前一步,伸出没被三娘子拉着的另一只白嫩小手,同样拉住了方锐的手。
三人围成了一个圆。
在这皎洁澄澈的月光下,在这夹杂着啜泣声、喝骂声的夜风中,这一刻,他们看起来,好似一家三口。
“三姐姐,你可真是……”
这一刻,方锐心中颇为震动,为三娘子的教育理念:没有因为囡囡年龄小,或者场面血腥,就避及不谈,反而晓以道理……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囡囡这丫头,才会不符合年龄地懂事吧!’他心中暗道。
“兄长,我也不怕你!”这时,如呆住的蚊香蝌蚪般的方灵,也终于回过神,扑过来,挤进了三人中间。
然后,就被方薛氏拎着耳朵拉到了一边:“别去吵你兄长……还有,消停些啊,今天新换的衣服,又弄脏了……”
她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外,此时倒也好了不少,看向方锐:“锐哥儿,你没事吧?”
“没事,娘、三姐姐,咱们快走吧!”
方锐看着方薛氏、三娘子,又看了看方灵、囡囡,在一片的关切目光中,胸中有说不出的温暖在涌动,仿佛这深沉黑暗、无边罪恶的夜晚,都不算什么了。
……
此后,方锐提着染血朴刀,大摇大摆在前方开路,领着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走在街道上,再无人敢来触霉头。
即使官府捕头衙役见了,也都是远远避开。
……
一路再无事端,平安返回柳树胡同。
开锁。
进入屋内,可以明显发现:有贼人翻墙闯入的痕迹。
“哎,这可真是……”方薛氏心急,就要去察看丢了什么东西。
“娘,等等!我先检查一下……再说,咱家稍微贵重一些的东西,昨天不都放入地窖了吗?”
方锐拦住方薛氏,先去检查了一遍,确认没危险后,才让方薛氏、三娘子,还有两个小丫头进去,收拢东西。
“丢了一把菜刀、两个麻袋,还有灯油……”方薛氏絮絮叨叨说着。
总之,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东西。
至于大件,就如方锐说的一般,基本都放在地窖,倒是没丢什么。
地窖。
方锐搬走那一堆巨石,扒开入口铺着的干草,进入其中,将一些棒子面、高粱面拿到院子中,等着一会儿带走。
里屋,跳跃的火光中,方薛氏、三娘子来来回回,收拾着东西;俩小丫头也凑热闹,将昨天没能带走的一些小玩意收拢起来。
咚咚咚!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伴随着一道试探的喊声:“锐哥儿,是你们在家么?!”
“长林叔?”
方锐听着声音,就分辨出了来人:“娘、三姐姐,你们就在里屋收拾东西,慢慢来,不急……我出去看看。”
他交代一声,去堂屋开了门。
“锐哥儿,真是你啊!”
长林叔见到方锐,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我看着你家有亮光,过来瞧瞧,不是贼人就好……今个儿白天见你家门都锁了,你们去哪啦?”
当初宋大山一事后,方锐恩怨分明的印象深入人心,正是这般,他才会特意过来瞧瞧,想卖上一个人情……不然,多半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谢过长林叔了。白天,我们在城中另一处院子……”
方锐含糊说了句,反问道:“长林叔,你身上这血迹……怎么回事?”
“下午时候,被拉壮丁,上城头了……咱柳树胡同,留下的人家中,男人基本都去了……我还搬石头,砸死了一个太平贼哩!”
“不过,也不一定是太平贼,我瞧着穿的破破烂烂的,更像是太平贼抓来的流民……那些贼人奸猾得很,自己不上,就驱赶着抓来的流民……”
显然,对长林叔这种平民百姓来说,被抓上城头守城,就是一辈子中难得遇到的惊天大事,这种经历能几十年记忆犹新的。
因此也就不奇怪,他此时说起来,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比划着,颇为失态。
“是么?!”
方锐循着话茬:“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打仗哪!长林叔,你是上过城头的,怎么样,今天瞧着太平贼人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