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张里长最终还是开了口。
“早先的那事儿,我已经听说了。孟秀才的意思是,既然都已经传开了,那不如趁早寻个媒人说合一下?您也不用表态,回头我就让孟秀才去镇上请个媒人来,如何?”
不用表态的意思是,周家阿奶只需要沉默不语就可以了,算是给女子家人一个台阶下。默认也是同意嘛,总好过于上赶着点头应允,万一被传成恨嫁却是真的彻底坏了名声。
然而,周家阿奶却摇了摇头:“这事儿我不能立马应允,得给我几日时间,叫我问问我的好乖乖才行。”
张里长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道:“这事儿……还要问你家小姑娘?我说周老太,您可千万别胡来,这亲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然,你是她阿奶,你能说了算。反正没得叫一个小孩子自己做决定的,再说了,万一她赌气咋办?”
周家老族长赞同的点了点头,十几岁的小姑娘最是容易赌气了,万一明明心里头知晓这门亲事是好的,偏为了赌那口气,说什么也不嫁,到时候毁了自己也毁了家里人,回头指不定怎么闹腾呢!
倒是孟秀才,听了这话后下意识的侧过头看向院中,他当然不知晓周芸芸住在哪间,却看到周家出了名的馋嘴小丫头蹲在某间屋门前红着眼圈抹眼泪。若他猜测的不错,那后头就是周芸芸的屋子。
这时,周家阿奶又道:“管她赌气不赌气,真要是不乐意,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
听得这话,莫说其他人了,连素来淡定的孟秀才都忍不住看了过来,满脸掩饰不了的诧异。
周家老族长更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养她一辈子?你多大,她多大?别等下孩子长大了反而怨你!”
“咋了?大不了我把所有的家产都留给她!我周家如今有三百多亩水田,七八十亩旱地,不怕告诉你们,我还攒了好几千两银子!到时候全留给她,一文钱都不给旁人,还怕她饿着冻着委屈着?得了吧,有钱才是大爷!!”周家阿奶说得霸气无比,直接把在场的所有人给噎了个半死。
包括周家大伯和二伯。
碍于阿奶在周家的震慑力太强大,即便是这俩也只能无奈的对视一眼,别说反驳了,连吭一声都没胆子。
一时间,堂屋里安静如鸡。
过了一会儿,还是孟秀才先打破了近乎冷凝的气氛,开口道:“周老太的顾虑我能理解。您看这样成吗?三年之内,我保证绝不娶妻,您这边无论是怎么打算的,我都答应。”
这话一出,登时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尤其是张里长,略有些震惊的重复了一遍:“三年不娶妻?你愿意等三年?你……确定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作出了承诺,自当会信守诺言。”
单看孟秀才此时面上的神情,还真确定不了他有这份决心,只因他素日里早已习惯了冷着脸面无表情的跟人说话。可结合他素日里的做派,却叫人忍不住愿意付出信任。
尤其是周家阿奶,她不由的想起了几年前叫仨孙子去孟家求学的事儿,当时孟秀才就说了两件事儿,一是他将来要参加科举不会久留,二是在不曾离村之前他愿意教导周家那仨小子,除非他们主动放弃。
而事实上,孟秀才的确做到了。哪怕三山子奇蠢如猪,他还耐着性子教了,直到临近科举年,才表示自己无法再继续了。
可怜周家大伯娘还道是三山子有念书做学问的天赋,满心期待着三山子学成考上秀才好叫她享福,却不知晓孟秀才完全就是骑虎难下。他当初是真没想到,精明如周家阿奶竟会有那么一个蠢笨不堪还格外没有自知之明的孙子,简直如同甩不脱的狗皮膏药一般,若非当初给了承诺,他早就丢开不管了。
同样的,这一次他也会信守承诺。
成亲是责任,尽管这场意外彻底打乱了他原先的计划,不过他还是愿意承担这份已经降临到他头上的责任,且绝无怨言。
“既然这样,那就让周家这头好生考虑考虑。”
张里长松了一口气,不用跟周家这位精明的老太谈判太好了,且听着双方的意思,似乎谁也没打算揪着此事不放。
周家这头明显更在意周芸芸的意愿,无论同意与否应该都不会出难题。孟秀才则更干脆,若周家愿意嫁,他便愿意娶,反之则也无所谓。如此一来,张里长可不是要松一口气吗?最怕的就是碰上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像女方家既要促成亲事又要敲诈勒索,男方家既不愿出钱又不想负责,真要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他这个夹在中间的里长才叫真的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