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三囡并不喜欢穿花布衣裳,可她的审美还是跟常人无异的,反正花花绿绿的就是被灰扑扑的好看。只是,为了省心省力并且不挨骂,她还是选择穿灰扑扑的衣裳。
周大囡初时不信,可一想到正月里在镇上巧遇她娘的事儿,登时就迟疑了。
三囡这头,许是说得痛快了,觉得周大囡没啥威胁,又忍不住打开罐子吃了几颗糖,随后才边吃边道:“要我说,花布衣裳算啥呀?三山哥那衣裳才叫真的好。大伯娘才瞧不上阿奶从府城带来的花布料子呢,她给三山哥都是从成衣铺子里买的衣裳。哎哟,你是没瞧见哟,三山哥那衣裳才叫好看呢,听说要一两银子一身,怪道那么好看,那做工比大嫂好得太多了。”
靠手艺吃饭的人,跟在农家绣工不错的哪里能比?两者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况且,大堂嫂她翻来覆去就只会那几个款式,哪怕针脚细密,那也救不了土得冒泡的样式。
不等周大囡开口,已经打开了话匣子的三囡自个儿就说开了。
“你娘咋那么有钱呢?她给三山哥买了好多的东西,衣裳还不算啥,统共也就几身,算在一道儿也才几两银子。你是不知道呀,她上回买了好多好多的东西,特别大特别结实的大木桌子,说是特地从府城送过来的,一张桌子就要好几辆银子。还有笔架子,可漂亮了,说是甚么腾甚么跃的,秀才用的东西。对了,她还买了好多书,我一点儿也看不懂,可我三哥说,书都是很精贵的,寻常人买不起。”
三囡一面叨叨着一面努力回想着:“反正大伯娘说了,那些东西都是府城的读书人用的,用了保准考上秀才。哎呀,她咋那么有钱呢?我咋一文钱也存不下来呢?”
其实,去年间,三囡还是攒了一笔钱的,数量还不少。问题是,今年她的鹅蛋越来越多,不在是几文钱几文钱收入了,而是每隔几日由她爹拉着送到镇上、县城卖给菜市口、酒楼等处,基本上每回都能入账一两百文。只是,这钱是到不了三囡手里的,因为她叮嘱过她爹,回头看到卖鹅崽子的就买回来,不然就帮她攒着回头买羊羔子,还有就是瞧见甚么新鲜吃食了,不拘是啥,只管买来带给她。
如此一来,这好几个月时间过去了,她的鹅群倒是又增加了为数不少的新成员,好吃好喝的也没少得,可惜铜钱却一文都不曾瞧见。
所以说,她对周大囡说的这番话全是事实。
最后,三囡总结道:“反正大伯娘贼有钱了,她手里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一堆,光见她往屋里搂,也没见她用过。我看呢,全家没人比她更有钱了,除了阿奶。”
周大囡听得眼睛都红了,到了这会儿,她已经完全不怀疑三囡的话。倒不是说有多信任她,而是三囡打小就泛傻气,瞅着就不聪明,说了那么多且句句听着都像是真的,前后也没有任何矛盾,周大囡深以为,这就是事实!
见周大囡猛的红了眼圈,三囡有些不敢说话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道:“大姐,你在丁家还好吗?嫁出去那么久了,你咋就没回家瞅瞅呢?三嫂子就老回娘家,今个儿还去了呢,你嫁得比她都近,咋连过年都不回来瞧瞧呢?”
“我……”周大囡怔住了,出嫁女但凡不是离得很远,正月里都会回娘家瞅瞅,可她却不敢,或者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回……家。
三囡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上回,我还听到大伯娘跟大伯说,要是咱们大囡还在咋咋咋的,她老想你了,你咋不回来呢?是不是老丁家的人欺负你?不叫你回来?隔得那么近呢,你倒是偷偷摸摸溜回来一趟也好。我以前是不大喜欢你,可好歹是一家人,只要你别惹阿奶不高兴,没人会赶你的。”
周大囡沉默了半晌,忽的拿袖子狠狠的一抹眼泪,发狠道:“你还拿我当一家人看吗?你不是恨我恨得要死吗?”
“为啥呀?”三囡傻眼了,一脸的不解和茫然,“就算你以前总是爱抢我的东西,可好赖咱俩也是打小一道儿长大的,我咋就恨你了?我还记得,以往小时候二姐都不爱理人的,只有你每日里带着我一道儿玩,帮我穿衣服给我梳辫子,就算我俩常常吵闹,可哪家兄弟姐妹不是这么过来的?那会儿,咱们不是都还小吗?”
见周大囡不说话了,三囡猛的一拍脑袋,道:“你先等等,我回去一趟,马上就回来,你别走啊!”
不等周大囡回过神来,三囡已经窜了个无影无踪。片刻后,她背了个小篓子,喘着粗气回来了。
“给!”三囡把东西连带篓子一并给了周大囡,“这是我家鹅囡囡下的蛋,我给你装了足足十个呢,你先吃着,下回我再给你拿几个。还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