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才不管她说甚么,只把头埋在被子里,嘤嘤嘤的哭得起劲儿,完全是一副受尽了委屈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媳妇儿模样。
二山子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当下,他的脸就沉了下来:“阿娘,你在做甚么?”
大伯娘没想到他回来的那么快,心下一惊,旋即却是非但不心虚反而怒了:“我做甚么?我能做甚么?你媳妇儿都快爬到我头顶上屙屎撒尿了,你说我能做甚么?做婆婆做到这份上也是够了,我当初咋就瞎了眼允了这门亲事呢?二山子,你索性给我休了这个死丫头!!”
秀娘忽的哭声一顿,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望着二山子,张了张嘴却甚么话都没说,只是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其实,今个儿大伯娘要是说周家阿奶给她气受了,或者干脆就是作践她了,二山子绝对半点儿怀疑都没有,立马就信了。问题在于,秀娘不是周家阿奶,别说欺负正经婆婆了,她连家里最小的三囡都是好声好气说话的,哪个人都没欺负,自个儿还长着一副好欺负的模样。哪怕老话说,人不可貌相,可事实上她的确啥事儿都没做。
二山子都快气疯了:“当初叫我娶秀娘的人是你,如今叫我休了她的人还是你。那好,你要是非要我休了她,咱们明个儿就去王家,叫王家人说说,到底这事儿该咋办!!”
大伯娘直接被气得两眼翻白。
王家人会怎么说?呵呵,王家人啥都不会说,他们只会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抽!当然,挨抽的人绝不可能是秀娘,甚至连二山子都不会有事儿,到时候倒霉的人只会她!
“我这就去跟阿爹说,明个儿这摊我不出了,我领着你们俩一道儿去王家。是打是骂我都受着,要是这还不行,你索性连我一道儿轰出家门得了!”二山子也是真气狠了,他如今格外能理解自家阿爹当初忍不住动手揍他娘的事儿,实在是讲不通道理又想落个清静,不动手还能咋样?
当下,不等他娘开口,二山子转身就去寻了他爹,在他娘追上来之前,将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
其实也没啥好说的,甚至连问都不用问,铁定又是为了钱的事儿。
总的来说,俩人其实都有错。这当婆婆的抢儿媳妇儿的银子肯定是不对的,可问题是,这年头流行的是公有制,媳妇儿除了从娘家带回来的嫁妆外,其他的钱,包括之后私底下做绣品卖得的那些钱,本质上都是属于婆家所有。所以,一般情况下都不是婆婆要求媳妇儿拿钱,而是媳妇儿会主动将钱上交。
问题出在周家这头跟旁人家不同,是当家做主的周家阿奶先允许大金和三囡有自己的私产,之后又给家里头每个人发了银锭子,说明白发到手就是自己的,想咋用都没关系。再往后,二房用那些钱买了牲口和家禽,原本的公有制其实已经不存在了,顶多就是家里绝大部分钱财被周家阿奶捏在手里,可底下的人都有各自的私产。
在这种情况下,再揪着这些事情不放,怎么瞧都不占理。当然,秀娘但凡性子软和一些,譬如像大山媳妇儿那般,这事儿也就没了。偏生,这俩人一个非要对方拿出钱来,另一个死活不肯把钱掏出来,一来二去的,愣是给杠上了。
而在两人都不是好东西的前提下,判断对错那就真的只能全凭感观了。
也就是说,随着感觉走。
二山子的这番做派其实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铁定是站在媳妇儿这边的。大山俩口子则早不早的就躲进了房里,虽不曾表态,其实却已经变相的表示不愿意站在亲娘这一面。三山子倒是想站队,被他二哥眯着眼睛狠狠的剜了一眼,当下脚底抹油赶紧溜回了房里。
如今,也只能看周家大伯是何反应,至于周家其他人则明显都不打算淌这趟浑水。
呃,也许周家阿奶除外。
许是因着动静太大了,原本都已经回了后院的周家阿奶又走了出来,双手插腰站在堂屋门口的廊下,冷笑着道:“哪个要休妻?行啊,要休就休别给我磨磨唧唧的没完没了。赶紧的,大牛和二山,你俩都给我把婆娘休了,叫她们俩一道儿滚回王家去!对了,还要跟王家说一声,不是咱们老周家嘚瑟,是庙小供不起大佛!!”
大伯娘这会儿已经从二山屋里出来了,正好听到周家阿奶说完最后一句话,当即吓得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且不说周家阿奶这话究竟是口头威胁还是来真的了,就算运气好,周家阿奶仅仅是开个玩笑好了,但凡这话传到了她娘家耳中,她也……死!定!了!
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夹袄都已经穿不住了,此时的大伯娘跪在院子里,整个人遍体生寒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