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小看了这个稻桩,虽说这玩意儿并不稀罕,可用途却是真不少。像铺床、盖房、引火,还有扎草靶子、搓粗绳、编草鞋等等,哪怕这玩意儿再多,因着需要用到的地方更多,即便自家用不了,晒干捆扎齐整后也能拉到镇上卖钱。
也因此,正常人家是不可能任由这些能换钱的稻桩子就这么烂在田里不管的。可谁让周家忙呢?
一天十二个时辰,起码有七八个时辰在忙着赶路、出摊,剩下的时间则是吃吃喝喝睡睡,连闲唠嗑的工夫都没有。哪怕是留在家里的人,也实在是抽不出空去田里拔稻桩。
倒是昨个儿周家大伯原本是说打算这两日把稻桩都弄上来,不然等真的烂根了,或者等天气转凉后,留在田里的那些稻桩反而会成为大麻烦。
结果,周芸芸也不清楚这里头发生了甚么事儿,反正周家大伯大清早就跑了,而她却是意外的发现了这件事儿。
周芸芸坐立不安了一整日,能瞧着周家阿奶归来后,登时跟飞燕投林似的奔了过去,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直接将阿奶连拖带拽的弄到了灶间里。
“咋了?好乖乖你这是咋了?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你不成?”
“没没,我只是有事儿同阿奶说。”见阿奶急了,周芸芸也懒得再卖关子,快言快语的将再生稻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她也没提再生稻的名字,只说在田里发现了怪事儿,明明早已收割的稻桩上头竟是抽出了稻穗,可不是怪得很?
显然,周芸芸这番说辞完全出乎了周家阿奶的预料,在她说完后足足半刻钟,阿奶都没有言语,一副被怔住了的模样。
周芸芸以为她不信,忙扯着她往外头走:“阿奶,左右如今也不算太晚,你同我一道儿去田里瞅瞅就知晓了。”
还真别说,就算周芸芸没说这话,周家阿奶也打算往田里去瞅瞅。杨树村这一带有句老话,多半是父母长辈用来埋汰小辈儿的:你要能有出息,割过的稻桩都会长谷子。
结果,这话居然成真了!
周家阿奶顾不得说旁的,就同周芸芸一道儿出门往田里去了,留下一帮子周家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这祖孙二人闹得是哪一出。
好在这会儿虽然已算是晚间了,可秋日里月亮极为亮堂,加上从周家到水田那头原也没多少距离,又是素日里走惯的,俩人一路上也没说啥话,这一口气不停歇的赶到了田里。
借着月光,周家阿奶仔仔细细的一一查看过去,她倒不至于将两亩水田都查看一遍,只是看了小半亩地,就上来拽着周芸芸回家了。
路上,周家阿奶叮嘱道:“这事儿除了你之外还有哪个知晓?”
“早先是三囡跟我一道儿下田捞鱼的,不过我瞧着那丫头该是没往心里去,一心惦记着鱼呢。”
听周芸芸这么一说,周家阿奶就放心了。自个儿的孙女自个儿知晓,就三囡那丫头,这一年来看着倒是精明了不少,可骨子里就是个傻的,况且三囡又没干过农活,她知晓甚么是稻桩抽穗吗?
待回了家,周家阿奶顾不上吃晚饭就将仨儿子并周芸芸一齐叫到了后院里,关上过道的门,直截了当的将事情说了出来。
说的事情有两件,一是周芸芸发现的稻桩抽穗,二是周家买了上百亩水田的事情。前者只有阿奶和周芸芸知晓,后者则是阿奶和周家大伯、周家阿爹知晓,可怜的是周家二伯,接连被吓了两回,原本黝黑的面庞瞅着都白了不少。
买水田的事儿暂且不停,左右已经钱货两清了,江家昨个儿就准备动身了,就算反悔也来不及。至于稻桩抽穗一事,周家阿奶让周芸芸仔细讲述了发现的过程,以及询问她的想法。
周芸芸能有啥想法?她两辈子对农事都一知半解的,只是想着说不准上辈子发现再生稻也是凑巧,毕竟在正常情况下,庄稼把式是不会任由浑身是宝的稻桩就这么搁田里放任不管。
这大概就是阴差阳错罢?
迟疑了一瞬,周芸芸道:“我是想着,老树还能开花呢,稻桩抽穗稀罕归稀罕,也不算啥罢?再说了,兴许人家本身就能长两回的,只是因着往年大家都太勤快了,一到秋收就把稻子给割了,割完了就算没立马放水,也都会将稻桩拔得一干二净。这么一折腾,它就是原本会抽穗,稻桩子都拔光晒干了,叫它往哪里长?”
“原本就能抽穗……”重复着周芸芸的话,周家阿奶完全懵了。
庄稼人,原本就对田产、粮食有着近乎孺慕般的感情,一想到自己这半辈子以来,直接间接的毁了多少的粮食,周家阿奶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