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已经被周大囡无情抛弃的孟秀才不提,她如今最心仪的就是张里长他们家。
当然不是张里长本人,而是他家长子。据说,当年张里长也有送他家长子去镇上念私塾,时间是不长,也没读出甚么名堂来,可最起码也是识字的。且张家有钱有地,加上张里长俩口子极为勤快,连年过六旬的张老爹也没闲着,每逢赶场子都会驾牛车赚个辛苦钱。
周大囡中意张里长家的长子,除了因着张家有钱有田,家里人也勤快外,最最重要的一点是,里长算是吏,比不得当官的起码也是小有全是,至少在杨树村那是独一份的体面人。到时候,她也勉强算是官家媳妇儿了。
越想越美,周大囡索性厚着脸皮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同时哀求道:“……你们寻个中人帮我问问呗。”
一时间,周家大伯以为自己已经老迈到双耳失聪了,下意识的侧过脸去看自家婆娘,见她也是一副活见鬼的模样,这才苦笑着自嘲道:“张里长家?你爹我可没这个本事!”
周家大伯娘这会儿也缓过神来了:“白日里听你说要嫁到镇上享福,这会儿你又改了主意。闺女,咱们不逗乐子,说正经的,成吗?”
“哪个跟你逗乐子了?阿娘,难不成你觉得张里长家不好?”周大囡不干了,梗着脖子瞪向她亲娘,仿佛只要亲娘说半句不是,就要上前拼命似的。
凭良心说,张里长家确实没啥可挑剔的。光是水田就有一百多亩,旱田则更多,且他们家在镇上还有房舍,还是当年送长子去镇上念私塾时顺势买下来的,之后也没卖,仿佛是赁出去了,一年下来多少也能赚几个钱。除此之外,张里长家还是整个杨树村唯一一家有牛的,要知道牛的价钱也不低,只看村子里多半人家都养了猪,独张家有牛,就知晓牛有多金贵了。
关键是,哪个不知晓张里长家好?可他不瞎啊!
周家大伯头疼的捏着眉心,有心想劝两句,可一看到自家闺女梗着脖子的倔强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给生生的咽了下去。
既然都铁了心的要钻牛角尖,再跟她讲道理有用吗?这要是口舌如簧的人兴许还能试一试,可惜周家大伯那口才也就比他三弟略好那么一些,真要争辩起来,他一准不如他闺女。
“阿爹,你明个儿一早就寻人帮我去张家说合说合,万一去晚了,给人家抢了先可咋办?还有阿娘你也是的,我都回家那么多天了,咋还不给我做身新衣裳?我去年带走的衣裳都被该死的李家人抢走了,一件都没给我留,你呀,赶紧帮我做身新的,再不然你叫大嫂把她那身给我好了。”
周大囡也是真敢说!
之前周家卖五彩粽子大赚了一笔,周家阿奶难得大方一次给全家都买了细棉布,这男丁自是没啥好说的,料子虽好可色儿也就那几种,女眷这头却是不得了。两匹红红火火的大花布,还有一匹格外出挑的桃红色小碎花,前者是给周家其他女眷的,后者是独给周芸芸准备的。单是这三匹料子,就足以买几十匹土布了。
周家大伯娘穿的就是红红火火大花布做的上衣,裤子却是拿男丁的靛青色细棉布做的,又因着她心细,怕衣裳坏得快,拿以前剩下的土布包了袖口领口以及手肘处等容易磨损的位置。这么一来,衣裳还是好的,就是样式略有些土气了。她本人是不嫌弃的,可周大囡却嫌弃得要命。
大山媳妇儿就不同了,本身就比周大囡大不了两岁,正处于爱俏的年纪,她做了一身花布衣裳,还特地收了腰,又用她拿手精湛的绣工在袖口、领口绣了不少花纹,连盘扣都是费了好大心力做的。这还不算,因着周芸芸央她帮自己做一身靛青色打底碎花布做衬的衣裳,之后一些碎布头也没拿走,她就用这些碎布头拼了些花样逢在了腰间、裤脚上。
总之一句话,大山媳妇儿那一身新衣,每回叫周芸芸瞧见都有种辣眼睛的感觉,然而人家就是好这口,起码周大囡的审美就跟她嫂子如出一辙。
周大囡嘴一张就提了要求,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见状,周家大伯当下就呵呵了,扭过头不再去看他闺女,索性合衣躺在了炕上。周家大伯娘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苍蝇:“大囡,就算当娘的求求你,别再折腾了。回头娘帮你寻门合适的亲事,你赶紧嫁出去,好生同人家过日子。”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周大囡点头附和着,“那阿娘你要记得帮我准备嫁妆,新被褥新衣裳新鞋子,再叫阿爹打几样家具给我。对了,成亲那日要穿的嫁衣就不用做了,左右也赶不及,就叫嫂子把她那一身给我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