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大实话,反正周芸芸小时候都是将果子外头的那层糖浆舔掉的,里面的果子压根碰都不碰。当然,一来是因为她本身就有些怕酸,二来则是没将冰糖葫芦当成多稀罕的零嘴。要是像周三囡这种,那绝对是连竹签子都要舔好多遍,才舍得丢掉的。
甭管怎么说,野果子的问题倒是迎刃而解的,只不过最后一道儿去山上的,除了那俩小的,还有周家阿爹,以及死活非要一道儿上山的周家阿娘。
周芸芸完全不明白上山摘果子的差事到底有多好,这阿爹还可以说是去干体力活的,顺便再打些柴火来,可周家阿娘……
“惯知道偷懒耍滑!”大伯娘压低声音啐了一口,抬眼见周芸芸好像往她这边看了,忙低了头不再言语。她跟前的大儿媳妇儿倒是悄声说了句甚么,不过周芸芸没听清,也不打算纠结这事儿。
说真的,周芸芸也觉得阿娘蛮能偷懒耍滑的,素日里干活都挑最轻省的,还每每都是磨磨唧唧,永远都是干得最慢的那个,偏总认为自己生了个有福气的闺女,周家的一切都该是她这一房。莫说大伯娘她们了,就连周芸芸面对阿娘,也是无奈占多。
只是这会儿,周芸芸并不知晓,阿娘又编排上自己了。
“你说你闺女她是不是傻?先前卖的那些个小笼包、熏肉的钱都归了她阿奶,一文钱都没落着不说,我还想着吃了那么大的亏,她怎么着也该长点儿心了。结果呢?这闺女压根就连半点儿心眼子都没有!我看呀,就像你!”
周家阿爹嘿嘿一笑:“真的?”
“我不是在夸你!”周家阿娘被气了个倒仰,“你也是,亏得今年没去镇上打短工,以往每回都是累死累活赚了几个工钱都给阿娘的。你说你咋不给我留点儿呢?便是在镇上买点儿好吃的,回头给咱儿子捎来也好。还有,就说今个儿这事,其他人都没说话,就你一下把咱儿子自个儿寻摸来的零嘴儿给卖了,你咋就跟你闺女一样缺心眼儿呢?”
“嘿嘿,芸芸像我。”周家阿爹愈发的乐呵了,有甚么比闺女像自个儿更自豪的?尤其自家闺女哪哪儿都好,像他,一定是像他。
有甚么比自己抱怨了半天,对方偏只一个劲儿傻乐更气人的?周家阿娘这会儿已经不单单是生气了,而是几乎要气得吐血了:“你说我咋就嫁给了你这个没出息的!”
这话却是让周家阿爹有些不高兴了:“你要不嫁给我,早多年前就饿死了。不单你,你爹娘弟弟还不都是靠拿你换来的一袋玉米面活下来的?那可是一大袋玉米面呢!”
想当年,大青山一带闹饥荒,家家户户都在卖儿卖女。周家阿娘的娘家也不例外,倒不是真的将她发卖了,而是拿她跟周家换了一袋玉米面,权当是聘礼了。而那一年,她娘家人就是靠着这袋玉米面才勉强熬过去了。
“难道我还不值一袋玉米面?”周家阿娘运气再运气,真想直接挠死她男人。
不想,周家阿爹耿直依旧:“阿娘说了,你面窄下巴尖,一看就是个尖酸刻薄爱背地里说人的性子;身子骨太瘦太单薄,干活儿没劲儿,也不大好生养;长得丑头发稀,万一孩子像你就不得了了。”顿了顿,阿爹安慰道,“还好芸芸像我。”
可惜,周家阿娘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光觉得心肝肺都揪在一道儿疼了。摊上这样的男人,她这辈子还有甚么盼头?
等他们满载而归下山时,周家那头已经扎了十来个草靶子,甚至大堂哥都已经扛着插满了糖画的草靶子在村子里走了好几遍了。虽说一共也就卖了八个,可因着糖是稀罕物件,阿奶定价一个三文钱两个五文钱,愣是卖出了二十文钱。有两户还是拼着买的,一副赚了的模样。殊不知,论成本八串也不过三五文钱罢了。
跟周芸芸预想的一样,糖画和冰糖葫芦都受到了极大的欢迎,甚至相对而言,冰糖葫芦更有市场。这喜庆是一回事儿,关键是冰糖葫芦看来个头大分量重,却并不曾料到,被糖浆包裹着的野果子本是白得来的。
与此同时,周家上下也愈发忙碌了。每天早起要去镇上送包子,且包子是需要有人和面发面剁馅儿包起来的,还要去山上砍柴,以及沿着这附近七八个村子叫卖糖画糖葫芦……
这还不算,在这之后,周芸芸又分别做出了花生糖、红薯糖、玉米糖以及她本人最爱的芝麻酥糖。好在这些糖只需要一并交给卖糖画、冰糖葫芦的两位堂哥就好了,种类多了,销量自然也高了,家里糖浆消耗也愈发快了。在这期间,又逢赶场子,这回都不要周芸芸特地叮嘱,阿奶就干脆利索的买了两百斤糯米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