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处,皇甫嵩的眉头已经紧紧的凝起。
他的拳头握住,恨恨道:“是这瘟疫杀人,还是这地方官府在草菅人命?”
将门之后,皇甫嵩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地方官,平素里一副致君尧舜,圣人弟子的模样,可大难临头,优先保护的还是他们自己。
这等行为是皇甫嵩极其痛恨的!
“去,把打听到的这些,统统告诉柳郡守!”
皇甫嵩吩咐手下的甲士…
“喏!”甲士答应一声,迅速的赶至柳羽那边,将这些情形如实禀报。
隔着老远,皇甫嵩深深凝望着柳羽,他会下意识的生起一种感觉,这般复杂的南阳局势,这般比瘟疫更可怕的人心,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能摆平么?
别说是这么一个年轻人,皇甫嵩自己都觉得头大。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服药过后,张仲景始终抱着那小女娃,她身体上,额头上,甚至表情上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处发音,张仲景均在细细的观察…
这是他离行之有效的治疗伤寒症最近的一次。
终于…在足足两个时辰之后,小女孩的头不再滚烫,小女孩的面颊上也恢复了血色,不再是那般煞白如纸。
张仲景去试着摸她的手心,也从冰冷恢复了温度,这是渐渐好转的反应。
“阿婆,你帮我看看,她后背可有出汗。”
老奶奶连连去摸孙女儿的后背,沙哑的声音回答道:“有汗,有汗…”
呼…
张仲景总算是如释重负一般的喘出口气。
他把小女孩交给老奶奶,且留下三包配好的草药。“应该不会有事儿了,每日煎上一副,三日应该就可以彻底痊愈。”
啊…啊…
张仲景这话,不光是老奶奶,所有围观的流民都怔在原地。
方才那小女孩的样子…
就像是,像是许多病患临死前的模样一般,这就…就能痊愈了?
还…还彻底痊愈。
所有的流民脑袋里都是嗡嗡的…觉得这位“心善”的大夫未免太过大胆,太过语出惊人。
张仲景已经回到了柳羽的身边。
此时的柳羽正倚靠在一棵古树下,大汉气候寒冷,人口稀少,轻易就能看见路边长有一、二百岁的古树。
柳羽抬眼,与略显疲倦的张仲景交换过眼神,没有过多的语言。
当即一挥手。
“进城。”
从张仲景方才的眼神中,柳羽读出了一些信息。
《伤寒症》与《金匮要略》是有效的,那么接下来,就是收集药材,打开城门让这些伤寒症患者回家,继而彻底的治愈他们。
经过了一个小插曲。
千人的马队照例前行,前方五里除便是南阳郡治所宛城的城墙。
所有流民让开了一条道,任由浩浩荡荡的队伍驶过。
而地上留下的粮食,早被他们一抢而空。
待得千人的马队走远…
突然…
“阿婆,我…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阿婆…阿婆还能听到我说话么?”
小女孩的声音骤然传出。
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一改方才奄奄一息的模样,整个人显得极有精神。
“啊…啊…”
老奶奶惊讶的说不出话了。
这下…
整个郡道上的流民炸了,彻底的炸了。
到处都是议论声,所有坐在地上等死的伤寒患者…哗然而起。
这么多人的见证下,一个…一个奄奄一息,就要奔赴鬼门关的女娃…她…她活过来了?
忽然,流民中有人高喊。
“是玉林柳郎…”
没错,汝南袁氏散布出去的消息——“两地瘟疫,唯独玉林柳郎可解!”
如今,一语成谶了!
南阳因为瘟疫的缘故,消息是闭塞的。
他们不知道…朝廷已经派下柳羽任南阳太守…但,玉林柳郎的名声却已然在外。
“难道…他就是玉林柳郎?”
“有救了,有救了…”
“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
登时,流民中沸腾了…哗然一片!
…
…
太阳惨白着脸色,被吊在西天。
似乎,只要一阵风轻轻摇晃,就能将它引入黑暗,云彩也收起了最后的脂粉,像送走情人的女子,晦涩暗淡。
“砰”的一声…洛阳北街的一处宅府内,响起了巨大的响动,是一个屠夫的双拳猛地砸向桌案。
这屠夫自然是何进,此刻…他的一双瞳孔中满是惊愕之色,像是完全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话。
“你…你是说,我…我妹妹能成为贵人,为陛下生下皇子,还有…还有我…我成为郎中,这一切都是…是宦官安排的?”
何进大喊道…
袁隗比出食指,示意让何进淡定一些。
他则缓缓的开口道:“咱们大汉的朝堂,除了陛下外,便是宦官、外戚、士大夫这三股力量,当时…外戚是扶风宋氏。”
“扶风宋家乃是大汉中兴的功臣宋昌的后人,章帝时出过贵人,到如今这一朝更是一跃成为了皇后,可谓是根基深厚,其父亲更是担任执金吾,光武皇帝那句‘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足可见外戚宋氏在当今这一朝的能量。”
讲到这儿,袁隗顿了一下,继续开口。
“咱们士大夫素来依附于外戚,士大夫与外戚联手,宦官哪里是我们的对手?于是…他们被迫只能改变方法,选了一批庶民之女进宫,暗中扶持。恰好你大妹妹何莲被看中了,也成为了扶持的对象。世人只知道,你妹妹因为异域胡服俘获圣心,却鲜有人知…帮助你妹妹准备这些异域风情、扶摇直上的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