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澄在揽月斋见着沈彻时,他给她带来了两个消息。
“苏家的船途径太湖时,遇上了大风,被吹翻了,没有一人生还。当地的人都说是龙王发怒造成的,那些渔民和水上讨生活的人在水边杀牲祭祀了三日才作罢。”沈彻道。
纪澄不敢看沈彻的眼睛,只好盯着他煮茶的手看。这件事的确是她做的,一张银票就解决了,黑市果然是个好地方。
说起来只怕害了不少无辜之人,只是若直接让人去弄死苏筠,官府要追查不说,纪澄这个被苏筠害得失了亲事的人说不定将来还要惹嫌疑。所以纪澄很大方地给了银票,买的是永无后患。
龙王爷发怒弄死整船的人,也就怀疑不到纪澄头上了。不过纪澄听到这则消息也是唏嘘,那些藏在黑暗里的人真是什么事儿都敢做。
纪澄也问过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心狠手辣,可是苏筠当日既然能那样算计她,纪澄对她也没什么怜惜之心。她和王四娘、苏筠等人不同,这些人每次都只会在人清白上头下功夫,不仅要你死,还要让你死后带着一辈子的污名,或者一辈子活在担惊受怕的痛苦里。
纪澄没耐烦同苏筠斗这些,她解决人只想用最干净利落的方法。
在王四娘身上,其实纪澄也想如法炮制的,只不过王家现在声势正旺,那些个亡命之徒清楚的知道什么银子拿了有命花,而什么银子拿了只能买棺材。王四娘的那桩生意没人敢接,都怕引火烧身。
纪澄听着“咕嘟咕嘟”水开的声音,也不说话,等着沈彻接着说。
结果沈彻说完那消息之后,就一心一意专注在他手上的茶水上了,仿佛刚才说的不是死了一船人的事儿,不过是聊了句天气而已。
沈彻将茶水递给纪澄,纪澄接过去饮了。这才又听见沈彻道:“这样的事儿有伤阴骘,寻个空去大慈寺多捐点儿香油钱让那些和尚多念几遍往生咒。”
“是。”纪澄从善如流的道。
沈彻看着纪澄的眼睛,澄澈而潋滟,谁能从这样美的眼睛里读得出她的心狠呢?
沈彻当初提到那地下黑市的确是存心的。存心试一试纪澄,没想到她真的做了,而且做得还特别狠。这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全家”的冷硬决绝的心肠,的确很适合坐在“花爷”的位置上。
只是沈彻也辨不明心底的那股失望甚至愤怒是从何而生。他本该高兴的,将来有些事他不愿意脏手,纪澄说不定能帮他很好的完成。
纪澄看着沈彻阴沉的脸色,听得出他话里反讽的意思,但是她并不后悔做这件事,心里反而想的是,当初若是能接触黑市,拿银子就能弄死祝吉军,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些烦心的事情了。
沈彻哪里能看不出纪澄毫无后悔之心,他是怕她品尝过这种操纵人生死的权利之后,食髓知味。尤其是纪澄这种出身,很容易犯“一朝得志便猖狂”的毛病,从被人欺负转而到报复性的欺负别人,到最后会变得她自己也不认识自己。
“彻表哥,闫夏谷那边的事情有眉目了吗?”纪澄岔开话题道,沈彻的眼神越发阴沉,让她有些顶不住,但是纪澄心里觉得沈彻有些州官放火的意思,她不信靖世军的手里就能干净到哪里去。
“嗯。山匪之患已经解决,你的第一支商队我已经帮你物色好了。”沈彻道。
这前前后后也才不过半个月,纪澄简直不敢相信沈彻的效率,这也太过惊人了。
说起来闫夏谷这件事真是惊动了西域诸方大佬。那闫夏谷的山匪那么嚣张,背后肯定是有人支持的。各种势力割据,导致一直没人敢碰闫夏谷。
童襄他们也压根儿就没觉得纪澄夸下的海口能实现。所以当他们各自回到西域的巢穴,甫一到家就听到闫夏谷的山匪被人一锅端了之后的那种震惊,纪澄若是能看到一定会超级满足恶趣味。
童襄他们三人虽然没在一处,但仰望星空时心里想的全是一样的,这花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对的,纪澄一开始在童襄他们的口头上就是“花姑娘”。这三人都是粗人,只晓得纪澄的面具上和衣袍上绣的是花,但具体是什么花他们都说不出来。也不晓得她的名号,传话的人称她为姑娘。
童襄他们就自然而然地叫纪澄为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