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叔叔。”云三爷热血沸腾,“叔叔,云家还有我!我替四弟做这个使臣便是。四弟一时糊涂而已,叔叔慢慢教导,千万不可打死他。”
“万万不可。”云尚书正色反对,“湍儿做的孽,让你来承受后果,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潜儿,你不许再说这个话,再说叔叔便恼了!”
云三爷眸光热切,不过,云尚书说过他之后,他目光闪了闪,唯唯答应,“是,叔叔。”
云尚书淡然一笑。
“潜儿,你的伤是最要紧的。”云尚书一脸慈爱。
云三爷忙道:“厚朴兄虽然有事急急离京,不过他放心不下阿稚的病情,特地推荐了他师弟曾先生。曾先生医术卓绝,随身又带了个小药童,我的医药全由曾先生和他的药童经手,再稳妥不过。”
“如此,叔叔便放心了。”云尚书微笑道。
他又和云三爷说了会儿闲话,再三交代云三爷不许生出代替云湍的心思,方才飘然离去。
廊下有药童在煎药,云尚书路过时瞟了一眼,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煎个药而已,丫头便能做,特特的弄个药童来,未免太过慎重其事了吧?再想想韩厚朴走就走了,还推荐个名医过来替云倾这小女孩儿看病,更觉得难以理解。一个小姑娘而已,犯得上这么重视她么?
这个药童的气质似乎很是与众不同……云尚书恍惚之间,觉得曾先生的药童实在不像低微之人,身上有种难言的贵气。他着意又多看了一眼,药童低下了头,专心看火,云尚书不禁一笑,唉,老了,眼花了,看到个小药童也觉得是贵人啊……
云尚书含笑离去。
他走了之后,云三爷便想下床,“拿纸笔来,我写表章。”韩厚朴摇头,“不给你纸笔,不让你写表章。贤弟,我这便让人请弟妹过来,还有阿仰和阿稚,你看看他们母子三人,你忍心离开他们么?”云三爷满脸惭色,“我自是不忍心。可是厚朴兄,叔叔抚养我长大,现在他有为难之处,难道我真要眼睁睁看着他打死四弟不成?”
韩厚朴听得直摇头。
云尚书真会打死云湍?不可能的事啊。
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可偏偏云三爷就是相信了。云三爷是笨人么?不是。他聪明的很,年纪轻轻便中了进士,性情恬淡豁达,可他就是看不破亲情,过不了亲情这一关,云尚书情真意切一番话,他便想为云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贤弟,你自己再好好想想,真要写表章也不急于一时。”韩厚朴劝了云三爷几句,重又出来,回到廊下煎药。
韩厚朴命侍女去叫云仰和云倾,“就说曾先生有事找他兄妹二人。”不多时,云仰拉着云倾匆匆过来了,站在炉火旁看着翻滚的药锅,“伯伯,什么事啊?”韩厚朴便把方才的事一一说了,“我劝不了你们的爹爹,只好把你俩叫来了。”云倾和云仰很生气,“真过份!”敢情王夫人、云大爷他们那些人是明着撒泼耍赖,云尚书却是披着温和的外衣,内里更黑暗、更狠毒,打的是这个主意。不要说云尚书没这个心思,云三爷原来是答应过妻子儿女的,可是和云尚书说过话之后,他便要起纸笔了啊,他便要写表章了啊。
“阿晟这孩子却说,你爹爹真要写,让他写写也无妨。”韩厚朴告诉这兄妹二人。
云仰和云倾都看阿晟,阿晟一边扇着炉火,一边解释道:“以云尚书的为人,云侍读表章递上之后,云湍就算做做样子,也是要上一道表章的。云侍读义薄云天友爱孝悌,一定要代替堂弟;云湍责有攸归义无旁贷,一定不许堂兄代替。最后云侍读一再坚持,陛下无奈允许,云尚书含泪点头,云湍感激涕零,这样才能成就一段佳话。”
“我才不要成就这样的佳话呢。”云倾气得小脸通红。
阿晟安抚的看着云倾,“云尚书的如意算盘是这样,但结果定会不同。你忘了么?今天泰明楼的事观者颇众,其中有多名官员,朝中自有公论。况且云尚书、云湍在朝中未必没有敌人,没有要和他们做对的人。咱们现在便把能和他做对的人找出来,你说好不好?”
云倾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不会只懂得发脾气,歪头想了想,“孟夫人还在我家呢。孟夫人很和气,听说她丈夫孟司谏为官正直,最看不得奸佞小人。”她拉过云仰,“哥哥,你现在快回去,顺便把爹爹被逼无奈要上表章的事说一说。要说得隐约含糊,不能太直接明了,明白么?”云仰点头道:“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支支吾吾,闪烁其辞,我懂得。”云倾又道:“若孟夫人问起我,便说我伤心爹爹要远离,现在已经哭得不像样子,没法见人了。”当下便商量好了,云仰又回去陪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