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似乎根本不需要反应时间一样,易天展当即停下筷子便大声地说道,可这话音落下又有些难堪,他忙不迭地说明了起来,“你出去上班能赚多少钱?不也就是那点儿工资,还不如我给你的零花钱多,你说要来做什么呢?再说了,就算阮阮以后去读书了,咱们也还要生二胎的,这件事要是让家里长辈知道了,不得生气?他们可盼着你再生个儿子呢,工作什么的,我反正不同意!”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硬,他又陡然降低了音调,试图温柔地说了起来:“我也是关心你的身体,这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在家里头照顾阮阮也不轻松,毕竟这可是我们的宝贝,像是什么早教、上学的也需要你多关心,我也希望你能好好调养身体,咱们不都说了要准备再生二胎吗?我可是期待着咱们家的二小子很久了,你说对吧?”
詹嘉琪觉得心里头又是有些难堪,又是有些想笑,她愣愣地看着对方好一会,这人何止是陌生,就像是彻底地换了一个人一样,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曾经和他描绘过很多人生的蓝图,她喜欢拼搏,喜欢经营自己的生活,那时候的易天展曾笑着对她说,等以后结婚以后他会支持她追求自己的事业,可是然后呢?
她回忆起这五年,几乎觉得这像是一场水月镜花一样,像是被一群人裹挟着往前走,告诉她该回家照顾家庭、告诉她要赶快备孕、告诉她要准备二胎、告诉她要只有家庭……
她想起小时候踮着脚尖从爸妈房间的柜子上头拿下来的那些旧东西,里头有妈妈毕业时候的照片、同学录、信件,她在那之前从来不觉得妈妈同同学的妈妈有什么不同,可在那时才发现妈妈原来曾经这样地精彩过,曾经也是个风云人物的她,后来渐渐地在家庭里,成为那个忍气吞声,试图讨好着私生子女的她。
她至今想起,依旧忍不住有些愧疚,那时的她心里头有些瞧不起妈妈,瞧不起她明明是这样鲜明的人,为什么却会成为拘泥在家庭中失去光彩的那一个,只是现在的她明白了,有时候自己想的太多,都敌不过周遭的安排和阻力。
“以前,以前你说过我结婚以后咱们还可以一起拼事业的……”詹嘉琪低着头看着阮阮,轻声地便说。
背对着妻子的易天展顿了顿筷子,不知怎么地,明明他心里曾经嫌弃过妻子现在只知道家庭,只知道天天念叨那些家长里短,可现在妻子真的提出要出去工作时,他竟然无论如何说不出同意二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再等等吧,咱们二胎生了,等孩子都出去念书了到时候再说,现在真没空,我最近工作忙,家里的事情得要你多关照,辛苦你了。”易天展继续吃着饭,丝毫不管家里尴尬地空气正在蔓延。
“嗯,我明白啦。”詹嘉琪故作轻松的回应,前头的阮阮已经开始玩起了自己把玩偶抛高高自己接住的自娱自乐小游戏,乐呵呵地。
她可真羡慕孩子,永远无忧无虑,似乎只要拥有一点的快乐,便能充好一整天的电,而她则不同了,只要有一点地沮丧,便能扩散到一整天的压力。
她不会因为必须照顾家庭而怨阮阮,当初怀了阮阮时,她是多么地开心,多么地心甘情愿拥抱着自己的宝贝,只是她现在却也忍不住地想,是不是当初的妈妈,也曾经像她一样精彩,也曾经像她一样向往精彩,却这样面对着日复一日的生活渐渐地被磨去所有的棱角,最后选择了归于家庭,甚至成了连自己女儿都嫌弃的那一个。
明明曾经排斥的妈妈的身影,却似乎渐渐地和现在自己彻底地重叠在了一起,长大了以后,渐渐地,她竟然也长成了她的模样。
入了夜,詹嘉琪背对着丈夫,她的这一侧放着女儿的小床,这也是晚上才刚搬进来的,事实上为了让他们俩夫妻生活和谐,易家父母和她妈妈早就来视察过几次,女儿才刚到了能断奶的时候便断了奶,让她在自己的房间睡觉,由阿姨照顾,今天晚上阮阮似乎像是感觉到了妈妈的情绪不高,死皮赖脸地黏在了她的身上不肯下来,她便让保姆把床搬了过来,一家三口好好地睡一觉。
事实上她不会承认的是,她也是借着阮阮同易天展保持些距离,如果晚上两人还要有什么亲密举动,她只怕自己会恶心到想吐,甚至直接作出反应。
从她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旁边的阮阮已经又进入了梦乡,刚刚这孩子自娱自乐都玩出了一身汗,精力十足的样子要她应付不来,这下总算累坏了,看着对面盖在小小的被子下上下起伏的小身体,她慢慢地露出了个笑,起码为了阮阮,她要无坚不摧,她忍不住伸出手捂在自己的胸口,在心里头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