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同样也是一种气机交锋,如果谁沉不住气,先露出破绽,自然也就落在了下风。
所以宣斌一时也没有说话,而是慢慢的喝了一口水,斟酌着应该怎么接这番话。他本来以为周敏多少会表现出一点异常,结果对方滑不留手,这就让人为难了。毕竟口已经开了,这件事无论如何总要有个结果。
但不等宣斌想好怎么开这个口,马车微微一震,继而停了下来。
车厢里的两人被惊动,抬头看去,那种若隐若现笼罩着两人的气场自然也就消散了。宣斌索性掀开了帘子,问,“怎么回事?”
“主子,前面有人。”赶车的仆人低声道,“咱们怕是要避让一下。”
“嗯?”这话停在宣斌耳中,自然又有了不同的意味。毕竟以他的身份,即便是京城里,估计也没有几个需要他给让路的人,何况是这穷乡僻壤?但这也必定不是仆人判断失误,所以他直接起身走了出去,站在车辕上往下看。
然后就看到了一排排的仪仗卤簿,看仪制,却应该是宣旨官。
天使手捧圣旨,代表皇帝,他自然是应该退避的。但是这已经是年下了,怎么还会有圣旨送到这里来?
不过宣斌很快就想到了山上住着的那几位先生,其中有一个,可是给当今皇帝上过课的,那是帝师!年节时皇帝加恩送赏,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何况……才刚刚过去的那件事,别人忘了,宣斌却没有忘。
姓赵的动了手,几位先生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往京城里写一封信也不是难事,这一点面子自家姐夫总还是要给的。
“那就等着吧。”看了一会儿,宣斌自失的一笑,并没有回车厢里,而是直接下了车。
周敏见状,也跟着从车上下来了。
她又不是宣斌这样的世家子,没见过大场面,离得又远,所以也无从判断下面那一行人是从哪里来的。只从宣斌的态度里判断出,应该不好惹。
连他都要忌惮的人,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
车夫之所以选择在这里避让,是因为这个地方宽敞,马车靠边停下,完全可以将道路腾出来。若是别处,免不了要堵住。很快那一行人走了上来,果然顺利从马车旁经过。
队伍浩浩荡荡,运了不少东西,不过真正重要的,应该是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位官员。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站在马车旁边的两个人,而后面色微变,侧头跟身边的人说了什么,便拨转马头往这边行来。
到了跟前,他勒住马,而后动作利落的跳下来,朝宣斌拱手,“下官见过昌平侯。”
昌平侯!
周敏本来跟宣斌并排站着,闻言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让宣斌去招呼这人,心中却不免惊涛骇浪。因为程家的事,她之前多少从唐一彦那里听说了一些京城的消息,昌平侯这位权贵中的权贵,自然也是听过的。
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位大人物,居然会跑到万山村来,而且好像还住了挺长一段时间,居然都没有被发现!
金尊玉贵的人,如今却纡尊降贵出现在自己身边,周敏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四个字:所图甚大。
适时,昌平侯宣斌却已经跟来人寒暄起来,显然对方是他在京城的老熟人。两人在这个地方碰面,彼此都吃了一惊,不免要相互试探询问一番。
宣斌跟周敏的对话进行到那一步,接下来差不多也该是揭开自己的身份,摆明车马的谈条件了,所以才会在得知那是宣旨官的仪仗之后,选择站在路边等待。
宣斌觉得,皇帝派出来的宣旨官,多半应该是认识的。就算他不认识对方,对方也该认识他。毕竟他在京□□气不小,又经常出席各种场合。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很靠谱,而借着对方的嘴,也总算是将自己的身份给揭开了。在这种情况下,别的也就没必要隐瞒了,而且还可以展开第二阶段的试探。所以他便直接道,“这不是刚做了舅舅,就想出来找点儿好东西送给我那外甥嘛!听人说黄金米最好,吃了之后耳聪目明,所以我就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来了。”
他说着转身朝周敏指了指,“这位周姑娘就住在万山村,家里也产得好黄金米。”而后又对周敏道,“这位朱大人是永嘉十二年的状元郎,点入翰林院,如今在礼部观政。这冰天雪地的,朱大人特特跑到这里来,莫非是有什么喜讯?”
“侯爷说得不错。”朱大人朝京城的方向一拱手,“听说郑先生等数位大儒在此为儒家经典作集注,陛下听闻之后,亦是龙颜大悦,又念及几位先生辛苦,各有赏赐。下官便是奉命前来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