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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敏想来想去,觉得最大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石头离家一年,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是生活在熟悉的环境之中,别说一年,就是三年五年,或许也感觉不出太大的变化,但石头这一去,接触的却都是从前所难以接触到的东西,满眼新鲜的人和事,变化自然很大。

漫说是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周敏生活的那个世界,城乡之间的差距已经缩小不少,但村子里的姑娘小伙们出去一年,回来之后也必定是大变样。

这些变化,有的是好的,毕竟增广了见识之后,眼界也会跟着变宽,待人接物与对事的态度都会大不相同;但也有不好的,毕竟浮华迷眼,沉迷于灯红酒绿紫醉金迷之中,自然再难保持淳朴的秉性。

石头会是哪一种,周敏也说不好。

因为他这种变化,并不在她的掌控之中。而这种变化所带来的后续影响,自然也就很难为周敏所掌控。

她心里隐隐觉得烦躁的,不是石头要回来了,而是他回来之后随之而来的一系列的变化,以及对周敏所熟悉的山村生活造成的影响。

平心而论,这个时代虽然少了很多东西,但这几年周敏过得很开心。就像人总希望时光能够停留在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她也希望身边的人永远都是自己所记得的那样,不愿意安定的生活生出任何变化。

石头毕竟不是随便哪一个人呢,而是跟周敏关系密切的家人。

但旋即周敏回过神来,又开始嗤笑自己。石头是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并不是她能够随意左右的。即使是从前,石头看上去对她言听计从,不也独立的做出了要离开家这样重大的决定吗?

人生本来就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有些变化甚至是必经的部分。

周敏自己是见识过了很多东西,该经受的风浪也经受过了,所以愿意“洗去繁华归隐田园”,但她不能代表石头做出这种决定。

何况……连面都还没见过,就断定石头一定会被外面的世界迷花眼,生出变化,本身就是对他的不信任。说到底,周敏自己也明白眼下这种生活,对普通人而言毫无吸引力。

唐一彦和邱五爷能够耐得下心,住到万山村来,那是因为他们着眼的地方与普通人不同,对他们而言。眼前这些都是自己的事业。他们在绮罗丛中长大,享够了福所以想要实现自我价值,但更多人还停留在低层面的需求上。

不过呢,其实她怎么想,对当下的局面而言没有什么用处。毕竟石头又不在眼前,不会知道她这些千回百转的心思,他要变成什么样子,应该早就成型了,不可能因为周敏的这些想法又发生转变。

这样想着,周敏慢慢吐出一口气,朝安氏笑道,“想来不至于那么晚,应该会在大祭之前回来。”

村里开祠堂大祭,一年只有一次,阖村——或者说所有齐姓的人家都会参与,动静很大,算是一年中非常重要的一次典礼,就连齐阿光这样出门做生意的,也会在那之前回来,石头他们应该也不会误了。

安氏点头道,“是了,总要回来祭祀祖宗的。”

周敏猜得一点不错。

腊月二十五大祭,腊月二十二日,石头三人才终于回来。此时齐河上已经有了一层非常薄的浮冰,用眼睛几乎看不出来,要将手伸进去,才能摸得出来。那冰极薄,但却也有些韧度,须得用力捏才能碎成冰针冰碴。

石头和阿明阿宏三个,就是撑着一条看上去很破旧的小船,在一个烟雾朦胧的日子破冰而来。

这两年黄金米的销售工作一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如今整个征州府都铺开了摊子,正向着其他城市推进,因为有不少行商过来进货,所以征州府和高顺县都比往年更热闹几分。

这种热闹,反应到万山村,就是即便腊月也仍然有人在地里忙碌。

玉米掰下来之后,已经完全枯萎的植株还留在地里。这是上好的饲料,所以很快也会被人砍了扎成捆收回家,用来饲养牛羊等牲畜。来年春天需要大量使用畜力翻地的时候,这东西用铡刀铡碎了,拌上碎谷草和豆子、玉米面,就是牲畜最好的口粮。

而砍下植株之后,地里就还剩下两尺左右的玉米杆子,光秃秃的杵在那里。这东西抓泥土,有它们在连犁地都不方便,所以得人工先除去。

有那懒惰的,索性直接放一把火,连同衰草一起烧了,地翻过之后就是现成的肥料。只是这样难免残留一些根系,将来不好清理。也有精细的,一根一根□□抖干净泥土,堆在一起风干,再烧了做肥料。

这是个精细活儿,更费工夫。所以直到腊月里,还有那勤快的人带着孩子在地里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