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凤兰揣着图就出了房间,一路直去赫连渊那里敲门。
赫连渊开门看到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凤兰拿着手里的图劈头砸了几下。
赫连渊楞了,接着怒道:「你这小子发什么神经?」
「我才要问你发什么神经?继续行军的馊主意是不是你出的?你倒是看看雪融那脸色,还能再操心打仗吗?你好歹和他同级,还不多担待一点,你想累死他不成?」
赫连渊面对一连串的指责,表情抽搐,扔下一句「无理取闹」就要关房门,凤兰连忙挡住:「你别跑,今天给我说清楚了!」
然后就整个人扑上去,挂在赫连渊胳膊上,无奈对方力气太大,拖拽不成反而被带进了房里。赫连渊瞧见这人如菟丝子一样缠着自己不放,又气又想笑:「你当我不要他留下休息?是他自己提出要快点行军的。」
凤兰哪里猜不到那其实多半是雪融自己的主意,可是真听见赫连渊这么说,更是不爽:「那还不是你教唆的!」
赫连渊可没心思背这种黑锅:「雪那种顽固之人,你几时见人教唆得了他?」
凤兰理屈,哼了一声。
「我之所以答应幷全力协助,不过因为平定北漠是雪毕生的心愿,我不想他壮志未酬……」
「混账,你这是什么话?」凤兰一个激灵跳起来:「你这乌鸦嘴是在咒雪融还是怎样?」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知道的事实而已。」赫连渊叹了口气:「我们都看得到他的生命在流逝,没有任何办法阻止;我们也都知道他想在最后豁出一切,来换得国泰民安,也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我不知道你在鬼扯什么!」凤兰梗着脖子说:「雪融的病能治好的,肯定能!我会说动他,让他跟我安心回家养病。到时候你这混蛋自己留下打北漠吧,我和雪融回我们望月郡的小楼……」
「我一直以为你了解雪,原来,你其实什么也不懂。」赫连渊望着凤兰,目光似是替他悲悯:「对司徒雪融而言,永远有一个重中之重。那样东西比他的生命、他的幸福、他的一切都来得更为重要,更何况是你呢?那便是他的国,他的疆土,他要守护的百姓──再无战乱,天下太平,那才是雪最大的愿望。」
「我……这个,我懂,我知道的!」
「你既知道,为何还要站在我面前?雪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想要完成心愿,你又有什么不平?」
凤兰涨红了脸想找出什么理由,却发现无话可说。
「我来告诉你你在不凭什么,其实我也明白,这一切对于你确实很不公平啊。你现下心里最重要的人就是雪,并一直以为他对你亦是如此,如今却突然发觉,雪心里有个『天下』,天下是第一,你永远只是第二位。」
赫连渊一席话,正中凤兰一直埋藏着的心事。
他确实是有感觉的──望月郡小楼里的雪融少爷,心里只有他凤兰一个,他也十分乐得那种被完全信赖和依靠的感觉。可是在战场上的雪融,对他依旧迷恋,心里却装着更为重要的东西。
凤兰曾经自欺欺人,试着把这种失落藏起来,没想到藏得不好,连讨厌的赫连渊都看到了,不但看到,还给指了出来,这在凤兰的意识里是极为丢人的事情。
从赫连渊的房间里败出来,明月当空,繁星稀稀落落。凤兰抬头看了看,郁闷。
回到房里,雪融已经睡着了。凤兰凑过去,借着月光看他憔悴的脸,已经瘦得眼眶微微凹陷了。心疼都来不及了,还哪有心埋怨。
「究竟是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其实我无所谓……」静静坐在他身边,凤兰轻声说出来这句话,说完之后,他楞了一下,感到有些可笑,这实在不像自己会说出来的话。
曾经,不是因为一点点忽视就闹得要命?那时候如果知道自己不是雪融的心中最重,那还不翻天,这才是他的真性子吧,可是此时此刻,却连气都气不起来。
以前听人说爱一个人爱到别无所求,全当笑话听,心想要自己爱一个人不起腻,恐怕那个人得把自己奉若天仙,每日好吃好玩变八百个样子如佛祖般供奉着。
结果呢,如今只是看着他睡在身边,就心满意足,唉,这不是完蛋吗。凤兰叹,这辈子栽了啊,自以为吃定别人,到头来反而被人吃得死死的了,而且无怨无悔,这要是让远在频迦的娘亲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笑话自己呢。
队伍向北漠进发,浩浩荡荡踏着消融的冰霜,给厚厚的黄土带来斑驳的泥泞。
司徒雪融执意骑马,握着缰绳和赫连渊并辔而骑。刘青则落在后面,在凤兰的马车附近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