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赫连渊离开之后,凤兰就开始大口吃饭,人说贫者不受嗟来之食,可是那种道德显然和凤兰这种平民的求生意志相悖。

他吃饱之后就开始试图逃跑,努力地找寻铁栏铁窗之间任何一点能够让自己脱身的缝隙,不幸发现整个牢房货真价实密不透风,让他没有一点逃跑的可能。

找寻到筋疲力尽的时候他又睡了,可能真的是从小身体就好的缘故,仅仅补充了一顿好饭好菜,再睡上一觉,凤兰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头重脚轻,烧也退了。

清醒的凤兰知道自己只剩一个方法就是喊人来帮忙,毕竟他出身青楼,嗓子是吊过的,声音总比普通人更大更有穿透力。可是嗓子还是哑的,他试图自己滋润了很久也无济于事,只得咬咬牙把碗给摔了,然后干出了拿碎片划破自己的手腕、喝自己的血来润喉这样的事情。

疼当然是疼的,血也真他奶奶的腥咸难喝,可是之前在河里冻都冻过了,凤兰觉得怎样也好过那段回忆。

而且他一身皮肤几乎一道疤都没有,洁白无瑕,其实自己倒不怎么喜欢那样。

男人嘛,总觉得要像雪融那样,身上带着几道伤痕才更有味道,如今终于他也有一条了,虽然别人是作战负伤,他是逃狱弄伤,说出去还是有点不光彩。

割破手腕的后果是血流喷溅到几乎止不住,勉强忍着腥味喝了几口之后,凤兰就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小命,连忙撕了衣服裹上,紧紧的好几圈勉强绑住了,接着仰天高喊救人。

北疆城的老百姓还是很热心的,听见喊声真来了几个,而且都没有人质疑凤兰是因为什么被关进去的。

凤兰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长得俊美善良,实在不像坏人,总之几个人又叫了城里的铁匠来,终于开了牢房把凤兰放了出来。

凤兰知道雪融在红珠肯定特别担心他,感谢了那些恩人就准备往城门去了,救他的几个百姓就告诉他,在赫连将军回来之前有出城禁令,只有妇孺可以出去,青年男子一律要留城。

凤兰心道,那有何难?当即向救他的百姓借了条女孩的裙子,又到人去楼空的赫连将军府里偷了点上路的银子,再去市集买了胭脂水粉擦上。

凤兰在十五岁之前,长着一张水灵灵的女孩脸,不过近来随着年纪渐长,棱角越来越分明,自以为也就不是那么像女人,没想到罗衫裙一穿小蛮腰一繋,再细细描上几笔,加之毫不费劲就能捏起的假音,在城门前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放行,还有两个守城的看着他的美貌一副发楞的样子,让他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无奈。

为了躲避不必要的麻烦,凤兰选择走小路。两城之间步行的话一个白天也能赶到,但是他高估了自己认路的能力,在小路上走着走着就走偏了,晕头转向闯到了深山老林里。不过运气好的人什么时候都运气好,他居然在这片山林里遇见同样迷路了的华都押运粮草的队伍。

在军备王之超叛乱之后,华都后方还没有调整好部署,这次是太子殿下临时筹措的粮饷,加急运来以解红珠的燃眉之急。

雪融曾经做过太子伴读,和太子关系甚好,所以宫中那十二岁的孩子即便千里之外,亦非常关心他,而且押运粮草的人居然不是朝中官员,是江湖有名的翠月殿右护法郁沉影。

太子计画周密,江湖之人多异术,就算赫连渊没有发兵解围红珠,这粮草仍然能够送得进城。

其实凤兰有点伤感,赫连渊救得了雪融,坐镇京城的太子殿下也救得了雪融,只有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去了北疆城一趟,被赫连渊虐待了一通无功而返,还搞得扮成女人这么狼狈。

其实他与护法郁沉影之前在苍寒堡也有过那么一面之缘,可如今也不指望对方能认出他来了,而且他也正担心自己现身红珠城,说不定又被赫连渊阴险暗算,索性就装个路人女子到底,在华都送粮人马的护送下,大摇大摆往红珠城去。

大摇大摆是没错,不认得路还是事实,一行人硬是花了两天才绕到主道上,第三天中午才到了红珠城。

红珠城还在戒严,刘青登上城楼,他虽然不认识郁沉影,但是看到坐在粮草车上、穿着裙子跟自己招手的凤兰的时候,一本正经的脸抽搐了一下,连一点想要戒备的心思都没有了。

凤兰没看到司徒雪融,心里有点慌,冲进城就往城墙上跑,截住正走下来的刘青问:「雪融呢?」

「北疆城。」

凤兰闻言,脸色马上就垮下来。

千辛万苦回来,他反倒去了北疆城,这不是开玩笑吗?早知道他留在北疆城就好了,干嘛那么累,跟一群路痴转了两、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