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渊带著司徒雪融进牢房的时候心情就像马上要被审判一样,只能私底下期望凤兰的样子不要太凄惨,也最好能失忆了忘记自己对他做过的事情,不然被司徒雪融原谅恐怕是遥遥无期。他从回来之後也因为良心不安没有来看过凤兰,所以当他走到本该关著他的地方,看到空荡荡的牢笼的时候,也愣在了原地。
“奇怪……奇怪……该在这里的啊……”赫连渊急著抖著手开开牢门,牢里很暗,他从怀里拿出火折子点亮,只是一眼就差点没惊呼出来。
地上有一大滩凝固的血,破烂的蓝色外衣被撕得乱七八糟丢在地上,没有人。
赫连渊没有来得及灭掉火,司徒雪融就已经扑上去跪倒,颤抖著捡起那件残破的衣服。这是凤兰的,这件衣服他见过,为什麽染了血,为什麽那麽多血,凤兰呢?他的凤兰呢?
“他……他在哪?”他回头,看赫连渊的眼神里充满恐惧和愤怒,赫连渊摇摇头後退了一步说:“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我走到时候……前天早上他还在这,好好的,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你杀了他……”司徒雪融轻声说:“你杀了他对不对?”
“没有!”赫连渊急忙摇头,见司徒雪融绝望地闭上眼睛抢上去辩白道:“我真的没杀他,雪,你相信我啊!”
“你没杀他,怎麽会有血?……那他在哪儿?赫连……你告诉我他在哪儿?”
赫连渊不知该怎样回答,拉著司徒雪融的袖子让他冷静一点。司徒雪融苦笑了一声,突然身子一僵手紧掐著胸口抽搐了两下,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栽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雪,雪,你怎麽样?”赫连渊抱住他大叫:“来人,快找医生来!”
司徒雪融被医生诊断说是一段时间以来压力过大寝食无常导致的身体过虚,加之急怒攻心导致气血不顺,并告诉赫连渊说病人需要好好调养、放宽心来,然而司徒雪融哪里可能放下心来养病,每日被赫连渊找人炖各种各样的补品养著,却还是憔悴得厉害。
赫连渊看他这样既不忍又气闷,虽然是真的派人到处寻找凤兰的下落,却也要求他们如有线索先跟自己汇报再等定夺。让他虽然纠结却又松口气的是北疆城以及周边范围内,并没有任何关於凤兰的线索。
其实赫连渊也想不通凤兰怎麽就从牢房凭空消失了,按照周遭百姓的说法,赫连大军离开北疆城的这一日也没有盗匪劫狱之类的事情发生,地上那一滩血就在头脑里挥之不去,越想越觉得那个凤兰不会是被什麽人用化尸水化了,却又不敢跟司徒雪融说。
然而司徒雪融怎麽可能没往这方面想,北漠那边巫术很多人也野蛮,清理战场的时候都不像华都一样会把无论是战友还是敌人都好好安葬,而是全部化尸了事。牢房里的血和周遭的衣物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都在眼前晃,每次想到都手脚冰冷喘不上气。
从未想过在被温柔地搂著入睡的夜晚之後,第二天清晨连一个招呼都没打一句话都没说,就阴差阳错地被分开,在十六个日夜围城的惶恐与绝望中以为今生不能再见,却没想到满怀希望地以为终於能够重逢,看到的却是那样残酷的一幕。
不该带他来战场上,早就不该那麽自私地贪图他陪在身边。让他留在小楼里,就永远也不会遭遇到那麽可怕的事情。然而这样想岂不是折辱了那个人?他在寒冬里游过漠河就是为他求得救兵,还记得初遇的时候他听闻他的病就跳开时的样子,一个那麽爱惜自己生命的人会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而他此刻却希望凤兰如果在那时能够对他不管不问独善其身就好了。
当一个人的存在已经天经地义成为不可或缺,温柔已经日久天长深入骨髓,失去了他,存活业已失去了力气,更何况自己早已不是当年的意气风发,多年的宿疾和死亡的威胁已经一点点削掉坚强的外衣让心变得脆弱,如果不是在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了凤兰,恐怕早都已经冷掉被埋到土里。
苍寒堡里他穿著水蓝色的衣裳翩翩起舞,幽香袭来,本来已然心如死水,却意外地起了一丝涟漪。现在想想那是要多自私有多自私的念头,明明知道自己快死了,却想要在生命的最後能够占据这个美好的人,哪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也好。
结果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许多倍,好到不可思议,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仿佛奇迹,从未体验过何谓幸福,从未奢想过的快了,全部是他一手带来。
如此残忍,就这样失去了?
其实司徒雪融算不得不了解凤兰,他只是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的凤管家除了对他很温柔个性很乐观等等优点之外,最大的优点其实是运势比较强。这种人在漫漫历史长河中并不少见,虽说不大可能做到扭转乾坤,却能在命运翻云覆雨的绞肉机夹缝里面分毫不损地钻出来,而且神气活现,完全不管自己的惊险动作把周围的人吓成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