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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三娘霎时收起了笑容,冷冷说道:“妈妈,我如何行事还由不得你来教训。我差点忘了,妈妈已是得了身契恢复了自由身,早不是我的奴婢了。”

许氏脸色大变,手脚气得发颤:“三娘子,你,你嫌弃奶娘了?”

岑三娘早想敲打她。以往许氏露出这样的委屈与难过,她总是心软。可越心软,许氏越是颐指气使,到头来,难受的却是她自己。

“念着与妈妈的情份。我这个做主子的从来都给足你颜面。妈妈好生想想,是继续签下卖身契,忠心服侍我。还是离府去养老。若签下身契,我身边留不得日日教训主子的奴婢。若离府养老,当日我买下的裘家院子便送给妈妈栖身。百糙!”岑三娘连珠炮似的说完,高声叫来百糙,也没看许氏一眼,径直出了内室。

许氏震惊的看着岑三娘带着百糙离开,半晌才反应过来,眼泪滚滚而下,喃喃说道:“你不是三娘子,不是三娘子。”

她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高大的身躯抖的糠筛似的,末了号陶大哭。哭了一会儿,许氏觉得胸口被堵的难受,她本是性烈之人,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泪,疾步往外走:“不行,我要找老太爷评理去!”

斩断

岑三娘走的快,最主要的还是不忍心看到许氏那副难过之极的模样。训了许氏,她自己心里其实也不舒服。

百糙进来时看到了许氏的脸色,知道因由,心里也难过。她小心的看着岑三娘的脸色,心里却是一暖。少有主子把奴婢看的这么重,三娘子其实并不过错。她和自在居别的丫头处久了,自然知道自己和她们在岑三娘面前的态度。

岑三娘终于开口道:“百糙,我今日告诉妈妈两条路可选。要么重新签卖身契,忠心服侍我。要么让她离府养老,我送她一座院子,还有供她生活的金银。你也一样,你若想留在我身边,就只能忠心对我,将来我也不会亏待你。若你想离府,我会放了你的身契,还会给你找个好归缩,风光发嫁。这些是我能为你们做的全部。如果你们觉得还不满意,咱们的情份就到此为止。”

百糙浑身一颤,脱口而出:“三娘子,别不管奴婢。”

“我知道,你从小就被卖进岑家,也无所可去。如果奶娘改不了对我指手划脚的习惯。我也没办法留下她。你也是她一手看大的,情同母女。一面是对我忠心,一面却又不忍不听奶娘的话。如果你愿意就认她做干娘吧。我放了你的身契,把裘家那院子给了你们。再送你们足够了银两,你们自己过日子。将来若有难处,我能相帮定不推辞。也全了咱们这些年的情份。”岑三娘淡淡说道。

如果能有一把刀,她希望切断所有能影响她情绪的过往。她从前像水一样,岑家拿只瓶子装就成了瓶子的模样,拿只盒子装,就是盒子的模样。

她心软,记情。可是为她浴血的空青都能变成陌生杜燕馁。岑三娘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顶了。

成为自由民,认许氏做干娘,有栖身的房屋,有足够的银两,日后自己作主,不再为人奴婢,随意嫁得良家子。百糙脑中想着这些,勾画出一副美妙的图案,她不免心动。可是看着岑三娘的身影,她涌出种难言的感觉。

岑三娘是极好的主子。从来没有打骂过她,有好东西总不忘分给她。她和奶娘走了,她就是独自一人。身边连个说私房话的人都没有了。

也许是相处的日子久了,曾经也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待。百糙思索的时候,岑三娘就明白了她内心的矛盾。她转过头对百糙嫣然一笑:“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恼。你放心吧,我是那种伤春悲秋的人吗?你也知道,我是不愿回李家的,将来,我会离开。我下月就及笄了,外祖父也会张罗我的亲事。我会另有归宿。没准儿哪天混得惨了,我还会去找你们收留我。”

百糙咬着唇,眼睛慢慢红了:“三娘子,我知道你对我们好。”

她跪了下来:“奴婢也是奶娘一手带大的。奴婢知道奶娘心里是为三娘子好,但她管的太多了,失了本分。继续留在三娘子身边,迟早会把情份磨得没了。她若离了府,身边又没人侍奉,奴婢于心不忍。三娘子你放心,奴婢虽然离了你,这一生仍是您的奴婢。”

纵然心里有准备,听得百糙的决定,岑三娘心里仍一个劲的冒冷气。她强忍着伸手将百糙扶了起来,绽开明媚的笑容:“起来吧,我没有怨你们。等及笄礼过了,我便送你们去永平坊。都在长安,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快点擦了泪,今日有二舅舅陪着,咱们还能逛着街,回府迟些都没关系。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