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兵们只需盯着搜查这些船只就行了。
岑三娘呆呆的站在茅屋旁,远处的芦苇滩一经点火,火势势不可挡,浓烟顺风卷起。虽离她所在的沙州还远,烟雾已经顺风飘了过来。
空青没有回来,她也没有船只可以划离。她心里清楚,大部份人都是被浓烟呛死,而不是被烧死的。岑三娘进了屋,搜罗了些鱼干和打火石火绒用油纸包了,拿了件绵麻的衣衫做了个简易的口罩,做了两根竹管。她能做的,已经做了,能否逃过这一劫,她不知道。
空青……岑三娘想着这个身上充满神秘的男子,无声的叹息。算是她善良吧,她并不希望空青来。远处的锣声与公告所有渔民离开的声音让她知道,这片水域已被包围,空青来了,不过是自投罗网。
烟雾已渐渐飘过来,视线看不了更远的地方。黄昏的时候,有几枝火箭射了进来,其中一枝射到了茅糙屋的屋顶上,火在霎那间烧了起来。岑三娘知道,她就该下水躲着了。
宝剑
她冷静的将水缸滚到水边倒扣着,推着水缸慢慢走到齐腰的水中间。她用芦苇叶密密的裹在水缸底部,看上去,就像是一团杂糙。她选了一处背风的地方深吸口气,下了水。
水缸浮在空中,里面有着空气。岑三娘只能等待空气用完,再浸在水里用竹管呼吸。她希望空气耗尽的时候,火已经烧完了。
停留在密封的水缸里,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安静的可怕。岑三娘想起了前世今生。似乎重新拥有生命之后,她一直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在岑家算计着怎样才嫁得好一点,到了洪州后算计着怎样才能不沦为滕王的姬妾。
如果她能躲过这一劫,摆脱掉岑家和滕王的控制。她能重新拥有一个身份,肆意的生活吗?也许,她还有机会的。空青突然的忠心,他那只绣着与钗头花纹一样的荷包仿佛在告诉她,她的身份也许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普通。
奶娘和百糙现在会怎么样呢?她们只是两个下人,如果找不到自己,滕王哪怕关着她们,也不会杀了她们。只要活着,就会有机会。如果自己有能力,她自然会照顾她们,保护她们。自身难保,岑三娘苦笑着想,真的对不起了。
时间在她的胡思乱想中过去。水缸里的空气渐渐混浊,她感觉到了胸闷头晕。岑三娘含着竹管,从水缸里游了出来,悄悄的探出水面,呼吸进一口带着烟气却清新无比的空气。她松了口气,感谢这片广袤的湖水,感谢九月的风没有让四周一片混沌。
她睁开了眼睛,天已经黑了。岑三娘松了口气,游到一丛未烧尽的芦苇里慢慢的探出了头。
声音涌了进来,她吓了一跳。顺着声音的方向一看,几条船正驶向沙洲。
船上的灯笼火把映出了滕王的身影。他站在船头,穿着银白色的苎麻深衣,披着件青色的斗蓬。晚风拂起他的衣襟,身姿如冰雪般清洌。
一队府兵早在沙州上等候着,见滕王上了岸,捧出一把剑来。
岑三娘立时明白了,因为空青藏在墙角的剑,让滕王来到了这里。当时她只想着怎么在火中逃生,完全忘记了空青并没带走这把宝剑。
滕王接过了剑。剑鞘烧得漆黑,他按住吞口用力一拔,剑发出一声轻吟,火把照耀下闪出一片雪亮的剑光:“好剑!”
剑已被擦试过了,滕王挥了挥剑,看到了剑柄上镶嵌的宝石与字,瞳孔一缩,凑近了又仔细看了看,负手阖上了眼睛:“退兵。”
近侍不解:“这肯定是空青与岑三娘的藏身之处。留下这柄宝剑证明他们离开得仓促。王爷,没准火起的时候,他们只是躲进了水里。只要仔细搜查,空青带着个小姑娘绝对逃不了。”
“收兵。回洪州。就当世上没有空青与岑三娘二人吧。以后不准再提起这二人的名字。”滕王一声叹息,握着剑头也不回的上了船。
隔着几丈远,岑三娘听清楚了全部的对话。她满心惊诧,对空青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
她看着几条船簇拥着滕王离开。火几乎烧尽了芦苇滩,让岑三娘的视线再无阻碍。船行至湖间,她吃惊的看到滕王将那柄剑远远的抛进了湖底。
人声渐渐消失,灯光越行越远,四周再度安静下来。
回来
岑三娘爬上了岸,瘫倒在地上。
上弦月升起来,天上晴空无云,投下一片朦胧的光影。水里泡着很长时间,衣裙湿透沾着污泥紧贴在身上极不舒服。晚风一吹,凉得沁人。
岑三娘不敢任由自己疲倦的睡过去。她爬起来,看到沙洲上的茅糙屋被烧得只剩下墙基一圈石头。歪脖子槐树烧得只剩下一截光光的树身。月光下显得格外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