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相继过世,岑三娘觉得天都要塌了,守了一夜灵就发起高烧来。
三房帮着打理岑老爷的丧事。三房老太太见四房惨状喊了声可怜,接了岑三娘回府,嘱人请了大夫给她看病。
四房有三百亩水田,一百五十亩桑田,并二进宅院一座,两间店铺。在隆州城也算得上中等殷实人家。
三房老太太放出话来,怎么也不能叫四房断了香火。大老爷便开了祠堂,请了族老作证,依着老太太的意思,将三房四老爷刚满四岁的小儿子九少爷过继给四房。九少爷成年之前,三房替四房打理产业,拿三成收益作为管事的红利。
三老太太当着族老的面许诺。岑三娘以后住在三房,吃喝嚼用比照三房的姑娘。将来公中再给她出一份嫁妆。等过继的九少爷成年,便将四房的产业交给他打理,由他继承四房香火。
岑三娘病好时,这事已经定了。
三房过继了个儿子,出一份嫁妆和几年的嚼用,便将四房产业全部拿走了。还替四房延续了香火,照顾了孤女,事情办得体面漂亮,叫人挑不出不是来。
岑三娘初来乍到,瞅了眼自个儿竹竿般细瘦的胳膊,知道拧不过三房的粗大腿。
往好了想,她只需要混吃混喝等着嫁人开始另一种新生活。往坏了想,反正四房已有了嗣子,她若不听话,轻松一个病逝,三房连几年的嚼用和嫁妆银子都省了。岑三娘瞪着房顶精描细绘的承尘只想了一个时辰不到,做出了最现实的选择。
她叫来百糙侍候,病好下c黄第一件事就是换了衣裳去给三老太太磕头谢恩。还欢喜的摘了从小戴到大的项圈给了自己才四岁的“兄弟”,九少爷岑知林。
从此,她便带着奶娘许氏和丫头百糙住进了三房的这座小院里。
弹指,便是三年。
作者题外话:一些情况说明啥的,是夹杂在正文中写的。我是这样想的,做汇报一般交待背景难免会枯燥。
端午节的回忆
“三娘子,歇会儿吧,快晌午了。”百糙端来一杯茶。
掀起白瓷盖碗,一层水雾在碗口腾起,带着令人宁静的茶香。
岑三娘放下笔,活动了下脖子,接过茶啜了一口,赞道:“手艺长进了!”
百糙便站在她身后给她揉肩:“哪里是我手艺长进了,明明是从江心取来的水好,一瓮要卖三百钱呢。”
岑三娘蹙了蹙眉:“这么贵?以后别买了。”
百糙笑嘻嘻的说道:“就知道三娘子会心疼。妈妈说三娘子爱吃茶,别的地方省点,每月也要买上一瓮好水给三娘子解解馋。”
一个月她有五两月例。三年孝期,除了年年清明上坟,庙里做法事,初一十五给三老太太请安,岑三娘几乎不出院子。但耳目却不能闭塞。打赏府里的下人月例银子就花去一半。再买个零嘴,添点日用品,用得紧紧巴巴的。岑三娘怎么算,都觉得银子不够花。一瓮江心水要三百个大钱,实在奢侈。
岑三娘摇头:“告诉奶娘下月别买了,井水煮的茶一样好喝。我哪有那么挑剔?尝过味道,知道江心水煎出来的茶是什么样就行了。”
此时大唐已有散茶出现,流行的仍是茶饼研碎了煎煮。三老太太嗜茶,岑三娘禀承要和大腿有共同语言的宗旨,没煎茶的技艺,也要能尝出个好歹来。
百糙应了,接着说打听到的消息:“厨房的妈妈说端午有龙舟赛。府里年年都出银子造龙舟参赛,听说今年老太太兴致特别好。大老爷便喊人在城南外码头搭了彩棚,说让阖家老小都陪着老太太去看呢……可没人告诉咱们。”
她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满满都是渴望。
这时代娱乐少,龙舟赛算得上是能堪比过年的大活动了。
岑三娘闭上眼睛,享受着百糙的拿捏:“阖府都去,一定会叫上咱们的。奶娘不喜欢走动,她会留在府里,我带着你去。”
百糙欢呼了声,兴奋起来,吱吱喳喳的说起初到岑家四房那一年的端午,主母李氏的打扮。“……夫人穿着石榴红的大袖衫,浅碧的裙子。梳着云髻,戴着珍珠的发箍。后面cha着老爷从长安买回来的那枝金银团花蛾儿分心。奴婢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簪子,风一吹那只蛾儿扑扇着翅膀要飞走似的。阳光照过来,晃得奴婢眼睛都花了……后来夫人还把绣了五毒的荷包赏了奴婢,让奴婢好生侍候姑娘。”
岑三娘便想起陆游的《长干行》:“裙腰绿如糙,衫色石榴花。十二学弹筝,十三学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