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陆续出了房,烟落望着床榻上满身是血的人,深深吸了口气,敛去心头激动的思绪,出声道:“帮我把他扶起来。”
说话间,操起剪刀将他染血的衣剪开,肩胛处的伤口只做了简单的处理,至今还渗着血,触目惊心。
“下这么狠的手,太阴了吧。”祁月在一旁看着低声叹。
那一剑刺着,可是起码让他手臂两个月不能使力了,若再刺进去半分,这条手臂也就废了。
烟落抿着唇一句话也没说,眼睛却已是泪光闪动,清洗伤口,上药,包扎,谁都看到那双纤细青白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帮着修聿处理完伤势,已经是大半夜过去了,烟落一语不发坐在床边。
“这边我看着吧,皇后娘娘你回房休息吧,奶娘已经把小殿下送过去了。”祁月上前出声道,难产已经让她耗尽太多心血,这十多天只靠着雪参和参香养着气,整个人瘦得有些吓人。
烟落拿着巾帕擦着他已经苍白失血的面庞,满是心疼,低低说了声:“我在这边就好。”她从未如此想过他,明明他就在眼前,明明就握着他的手,心里却是发疯一样的想,她要看到他醒过来。
祁月站在边上,沉默了一会儿:“那我让奶娘把孩子抱过来,让厨房送些吃的过来,你也好些日子没吃东西了。”
烟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奶娘抱着孩子进来了,笑着将孩子递给她:“娘娘放心,小殿下这些日子听话的很,不哭也不闹,能吃能睡,还胖了不少,萧将军取了乳名叫瑞儿,说是祥瑞安康的意思。”
烟落抱过满是奶香的孩子,心中百味交集,泪夺眶而出,低低说了声:“谢谢。”
奶娘望了望母子二人,出声道:“我先出去了,王妃有事再叫我,小殿下刚喂过,哄睡了就好。”说罢便退出房门。
瑞儿比一般没满月的孩子胖,眼睛大大的,望着她咯咯直笑,烟落一时心酸,抱着孩子落泪:“瑞儿!”
过了约半个时辰,瑞儿小脑袋子耷拉在她肩头睡着了,流了她一肩膀的口水。烟落小心将孩子靠近修聿放着,盖好了被子,看着睡像相像的父子两个,不由笑了。
窗外又下起了雪,屋里却是温暖如春,她一生最爱的男人就在她的眼前,他们的儿子在此安眠,这一生还有何求?
厨房送来的晚膳很简单,因为她多日未进食,只煮了些清淡的粥,她用进些便和衣在床边睡了,,一颗流转了多年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落定。
她的一生遇到过三个男人,三个人都对她付出了许多许多,她不是不明白,不是不知道。百里行素玩世不恭之后别有深意的目光,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无法回应。楚策那般深沉的付出守候,她不是不感动,只是她无法忘记过去的伤口。
她身边这个人太美好,美好仿佛是一个梦,就那样真实的闯入了她的生命,那颗已经死去埋葬的心,因为他而跳动了起来。
这一夜,她做了很长的梦,梦里是他们岁月流转中许多琐碎而温暖的回忆,从汴州的初遇到九曲深谷的生死与共,到北燕两次动乱中的相逢,她的心随着他的每一次出现,每一个笑容,寸寸深陷,不可自拔。
一连好几天,修聿都没有醒来,他不是伤得太重,只是身体和神经长时间的紧张需要充分的休息,每天的换药,洗脸,都是她亲力而为,半分也不假手于人。
瑞儿很听话,躺在一旁的摇篮里,不哭也不闹,府里上下开始忙活着瑞儿满月的喜宴,府里安静了太久,祁月和萧清越冒着要大摆酒席冲冲晦气,烟落没有拒绝,因为自己还在月子里也没出松涛阁,只是由着萧清越他们去安排。
修聿一连睡了八天,醒得那日是瑞儿满月的前一夜,烟落好不容易按着瑞儿给她洗了澡,把他擦干了放到床上,转身去找衣服。
修聿觉得有什么人在拉自己,睁开眼便看着一身光溜溜的孩子一手拉着他的衣袍,一手便捏着自己的小肥脚往嘴里送,看得他眉目纠结,他一伸手把瑞儿送到嘴边的脚拿开:“哪谁学的臭毛病?”
瑞儿眨巴着眼睛愣了愣,随即一咧嘴就嚎啕大哭,那边正找衣服的烟落一听赶紧跑了过来,这孩子一向不哭闹的,以为是从床上摔了下来,哪知一进屋便看着父子两个正大眼瞪小眼。
赶紧上前拿毯子把瑞儿裹起来,一边哄着,一边望了望已经坐起身的修聿:“怎么一醒来就欺负儿子!”
“我……”修聿顿时黑了脸,郁闷不已。
他出生入死地为了这母子两个,昏睡了八天八夜醒来,所期待的一切美好全被儿子一阵嚎啕大哭给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