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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步站在他的面前,袍袖内的手微微颤抖着,心底眼前全是这个女人,这个他所痛恨却又深爱的女人,他恨不能挖了自己的心,将她的影子剃除掉得干干净净。
从此,不再想,不再念,断了情,绝了爱。
“师傅,有什么事,你好好说,别这样!”连池看着他步步逼近,紧张地说道。
可是,他何偿不知道,有些事根本是说不清的,西楚和洛家所带给他和华淳太后的根本……根本是难以想象的痛苦折磨,从小到大,他就在这样的仇恨折磨中长大,也正是因为他要亲手报了这仇,覆灭西楚,所以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如今,她所爱的女人转眼成了洛家的人,这么多么大的讽刺,他如何去接受这一切的发生,他爱上了自己的仇人。
从在岐山城开始,他心里有过疑问,为什么她会去救西楚大帝,可是直到现在她依旧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这个曾经与他们生活了数年的人,会是六年前死于深宫大火的西楚皇贵妃洛烟。
连池看着目光冷冽而挣扎的百里行素,不由有些紧张,师傅……是要杀了她吗?
他恨洛家的人,可是他同样也喜欢着她呀,六年来她这般小心翼翼的爱着她,如今他下得去手吗?
即便真的下得去手,将来也定然是会痛苦一生吧!
“师傅,冤冤相报何时了,当年的事情她根本没有出生,又怎么知道,何况如今她已经不再是洛烟了。”连池慌乱的说道,语气颤抖,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看到师傅如此可怕的神情。
百里城行素神色冷漠,死死地盯着她:“与洛家有关的,与西楚有关的,都该死,洛祈衍,楚修聿,楚策……要怪,就怪当年楚峥他们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是他们,今时今日我不会站在这里。”楚峥和洛氏夫妇都死了,父债子还,既然他们没死还活在这个世上,他可以让他们死一回,也可以让他们死第二回。
烟落面色惨白如纸,她不是怕死,只是怕这无辜的孩子……,当年已经让无忧受尽苦楚,这个孩子,她一定保护好他。
他说他死了,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她不相信,她还可以感觉得到他,感觉得到他就在这个世上,等着她去找他……
“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可是我相信父亲和母亲,因为当年的事,华淳太后几次三番欲至我一家于死地,我从一出生就因为她下毒而双目失明数年,我家破人亡,死不瞑目。”烟落直直望着他,铮然言道“你逼得我的父母不得不以死来保住西楚,我一直以为这个凶手是楚策,六年以来,我一心想要揪出这只幕后黑手,报仇雪恨。”
“既然知道了是我,在北朔平原,又为何要放过那样的机会?”百里行素冷然一笑,在那个时候,如果她一剑杀了她,也许所有的事都了结了,他们都不会这么痛苦绝望。
“我是想,很想很想,就那样一剑刺下去。”她声音沙哑而颤抖,如果当初那一剑刺下去,就不会发展到今天,就不会有上阳关之战,就不会害了这么多的人。
百里行素袍袖一扬,转眼之间便拔出连城身后的长剑直指她咽候,冷锋逼人:“你现在是后悔了?可惜再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我是后悔,我只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看清这一切。”她沉声说道,深深吸了口气“我是恨你,恨不得杀了你,可是我一身技艺都是你所传授,我欠别人的,我会还,别人欠我的,我也会讨回来,即便再回到那个时候,我依旧会做一样的选择。”
连池望着他握剑的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脑子里一片混乱,想要说什么劝说之词,却想不出一句话来,望向连池求助,连城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而后默然望向百里行素。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左右他的心思,而这个人,就在他的眼前,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他们到底只是个外人,真正能做了断的只有他们自己。
爱与恨,不过一线之差,只是要看透自己的心而已。那本就是上一代的恩怨,他们也不过是这仇恨较量中的牺牲者。
“我恨你,你亦恨我,没有谁对谁错,我没有经历你所经历的,你也没有经历我所经历的,当年发生了什么而让你和华淳太后这般痛恨洛家和西楚,我不知道,也没有资格去评断其中是非对错。”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句道“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谁,想必大哥的事也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了,这是我们两家之间的恩怨,而至如今已经有太多人卷入其中而无辜丧命,是该做个了断。但是楚修聿这些事与他无关,即便是当年,中州与未曾插手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