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一口气后,弘治帝接着道:“朕的身体朕是知道的,不是你们说两句好话,朕就会没事的,只是太子性子这两年随沉稳许多,可朝中重臣,朕对他们有知遇之恩,太子却没有。”
弘治帝这话已经说的够露骨了,但他既然当着秦韵的面说出来,那就是表达了对秦韵非同一般的信任。
一个皇帝的信任,在这个时代,的确是弥足珍贵的。
“陛下,几位大人都是用心国事的,将来自会尽心辅佐太子殿下的。”有些话,弘治帝这个当皇帝的可以说,但她这个当臣子的可不能乱说。
“正因为他们都是用心国事的,朕是怕他们将来在这上面花的心思太多,让太子无事可为呀!”
秦韵很明智的闭嘴,不再多说什么,关于臣权和皇权,自古以来,都是一笔糊涂账,强势的帝王将臣子压的喘不过气来,和强势的臣子将帝王压得喘不过气的例子,比比皆是。
虽说她不是文臣,可她仍是臣子。
“朕今天之所以宣卿进来,是要告诉你,朕的病情,你大概已经从丘太医那里知道了,但朕希望,不要有更多的人知道了,否则,更容易引起朝野的震动,朕现在必须要让他们配合着朕将手边的事情尽快安排好,但朕最忧心的是宁王,宁王这些年来,对朝廷和朕多有不满,朕也知道卿一直留意与他,将来就将他留于太子和卿家吧。”
秦韵闻言,身上也出了冷汗,她从来不小看一位帝王的智慧,果然,她关注宁王这么隐秘的事情,弘治帝竟然都觉察到了。好在对方并不计较,可对有些帝王来说,擅自行事,就是犯了大忌。
但这时候,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表忠心,当即叩首道:“陛下请放心,臣以女子之身,有今天的地位和权势,全凭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提携,为了保大明江山万世昌盛,臣自当竭尽全力,做好臣子的本分。
至于宁王,虽也是天家血脉,可他要是一意孤行,行不臣之事,必然会天下百姓所唾弃,不得善终。
而太子殿下,性子虽然有几分跳脱,可却承继了陛下的仁善爱民之心,将来必然登基,也定是众望所归,但毕竟对朝事经验有所不足,还请陛下为了多护佑太子几年,好好保养身体。”
弘治帝见秦韵面色坦诚,当下心里也感觉很是欣慰,一个拥有感恩之心的人才是最值得信任的。静了片刻,又道:“柳卿也很不错,朕已经派人去给他传密旨,让他尽快进京述职。”
“啊!”秦韵很配合地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惊诧之色来,其实,这几年她着力的布局,锦衣卫的触角确实遍布大明内外,对宫中的一切,更是关注,弘治帝口中提到的柳卿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未婚夫,上届状元郎,如今的苏州府知府柳直柳折眉。
在弘治帝发出密旨后,她就得到了些许信息,并暗地里传信,保护信使的安全。然后等待柳折眉回京。
弘治帝都将柳折眉给宣了回来,让她再一次意识到,弘治帝的身体是真的支撑不了几天了。
“这段时日,这几人你最好留意一下。”弘治帝从案头拿起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名字。
秦韵上前接过一看,这上面的名单,有几个就是与宁王父子走的比较近的,还有一些,在朝中不太安分的,最让她心惊的是,上面竟然还有内阁首辅刘健的名字。
全天下满朝许多人都知道弘治帝与内阁三位大学士,君臣相宜,可这张名单上却出现了刘健的名字,她知道,这几年内,刘健越来越通过下面的门生,以及自己首辅的位置把持朝中的话语权,对自己和柳折眉并不怎么友善,并在朝中使力打算堵住柳折眉晋升的机会。
可她从来没想着跟对方直接对上,按照原本的历史,朱厚照这熊孩子登基之后,没过多久,刘健就致仕了,实在没必要在这几年他们羽翼还没有丰满的情形下与对方对上。
就在她心思千回百转时,又听到上面弘治帝略显冰冷的声音:“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动,朕准你便宜行事。”
“臣定当尽心用命。”
秦韵从便宜行事四个字中已经窥视出如果这些大臣不识趣,那迎接他们的就是弘治帝的杀意了。
同时,她也想到,今日,弘治帝做出这样一番托孤的姿态,看起来似乎分外信任她,可她相信,弘治帝背后,也许也为自己和柳折眉准备了一步棋,如果他们两人有不臣之心的话,而这步棋未必就在朱厚照那熊孩子身上,多半在其他人手中,是张皇后?还是她不知道的某个人?
想想自己将来所想做的事情,多少都有些引人侧目,保不准弘治帝留的后手觉得自己有不臣之心,或者是祸国奸臣什么的,到时将这杀手锏拿出来,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那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