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浅歌被制着穴道,不能动亦不能语,侧目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思绪,心莫名被揪得紧紧地,让她几近无法喘息,恍似有不属于她的思绪纷乱的涌上心头。
半晌,他侧头望着她,一如往昔的温润笑意,似三月的见春风:“再信我一次就好,我不会害你,从来不想。”
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不能开口又不能动身离去。越是接近这个地方,她越是恐惧,似是在害怕着即将到来的事,亦是怕自己再也看不到那个人了,再也回不去聆风小筑,再也看不到他们的孩子出生成长,再也看不到那满院的紫藤盛放,再也不能陪他看日升日落……
他们的幸福总是如此的短暂,又如此的脆弱,禁不起命运的颠覆。
她还来不及与他辞别,来不及告诉他,遇到他是她莫大的幸运,那些美好而短暂的过往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只是在将来,她可还会记得他?
通往百罗神殿的路,极为短暂,又似极为漫长。每一步他都走得如此小心,曾经踏上这里是那样一个不堪回首的过去,今天再一次走上这条路,等待他是希望的曙光还是绝望的深渊?
随行的侍卫个个皆是以一敌百的高手,面对莫长老的阻拦他没有半分退却,那样万夫莫挡的气势,一步一步踏入百罗神殿,步上山顶的神坛。
她一动不动地靠在他怀中,这条路是那样的熟悉而陌生。很多年前,苍砻王也是这样带着元清皇后一步一步走上这座神坛,所随行的侍卫也是这般遇神杀神,遇佛灭佛,一切都如曾经的画面在一一演绎,恍然又是百年之前的一个轮回。
安陵容一脸平静地跟在身后,二十年来,她是这世上最不堪,最不负责任的母亲,让自己的骨肉二十年来受尽苦楚而不自知,一次次地加害,一次次的利用,别说是她无法原谅她,她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这一路走来,她想明白了,这一生她所执着的仇恨已经没有意义了,唯一所希望的就是让她的女儿能够好好活下去,纵然她可能再不是她所生的女儿,起码未来能够活得好些,这样也好!
楼暗尘漠然隐在暗处看着外面的厮杀,目光却一直落在那莫长老的身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面上微妙的神色变化,不愧是老谋深算的家伙,所有事都藏得那样滴水不漏。
凤浅歌被放在神台之上,目光所及只有那片霞光满天的苍穹,她被封闭了所有的感知,听不到,闻不到……
凌霄所带之人很快寻到了元清皇后,将其带到放在神台之上,安陵容亦在其列,三人并肩躺在偌大的神台之上,她侧头望向凤浅歌的方向,二十年来她未曾好好做过她的母亲,此时,她愿用她毕生所有给予她一个安好的未来,
神坛之内渐渐升腾起刺目的红光,远远望去,仿似山头盛放了满目的曼珠沙华,鲜艳如血色一片,那样刺目而惊心。
妖异的红光自他体内流出,缓缓汇聚一圈红色的气流旋绕在悬浮于半空的镇魂珠,安陵容被莫名的气流带着升在半空之中,红色的气流缓缓汇聚到了她的四周,一圈一圈地绕着,她的身形渐渐变得透明,缓缓消散成灰烬一般,消失殆尽。
楼暗尘隐在暗处望着那惊心的一幕,目光不由望向凤浅歌的方向,这样……真的可以救她吗?他曾是那么想要留下她,此时却找不任何理由来阻止这一切。
元清皇后和凤浅歌的身形缓缓升起,悬于半空,她望着下面那红瞳妖异的男子,眼神悲伤而绝望。修涯抬头望着她们,眼中满是希冀,她会活下来的,一定会的!
然而……元清皇后的身体顷刻间转为透明。凤浅歌只觉如置溶浆般的灼痛,仿若有无名的火在她周身燃烧,要将她烧灰烬。修涯瞳孔骤缩,一切不是如他所料的开展,多年前那绝望的一幕再度流转眼前,他竭力想要出手阻止这一切,然而一切都已经失去了他的控制,前所未有的绝望涌上心头。
一道白光裂空而至,生生断开了那红色的气流,瞬间元清皇后如安陵容一般化为灰烬,凤浅歌自高空直直落了下去,萧飏小心翼翼接住了她,满脸自责,如果他跟来了,或许早点赶来了,她就不会受这样的苦……
她望着那近在咫尺的面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她想开口叫他却叫不出一个字,只是望着他笑,如百花尽放,倾尽一生的风华,那样的绝美而耀眼。她想要深深地望着他,眼帘却不受控制的合上,她用尽力气望向另一个方向,那一袭青衫的身影正一脸绝望地望着她,沉痛,悔恨,自责在他眼底涌现……
有无数的光影在她眼前疾速掠过,熟悉的,陌生的,遥远的,眼前的……转眼之间便消失在了黑暗的尽头,她也深深朝那黑暗的深处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