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抱着酒坛窜入内室:“乖徒弟,乖徒弟,师傅大人来看你了。”丝毫不为自己方才所作的无良交易而心生惭愧。

然而,床上的人却是纹丝不动,明显无视他的呼唤。

黑狐狸望了望脚下的破碎的茶杯,心中隐约生出几分不安。

“乖徒弟,乖徒弟……”唐九趴在床边碎碎念。

蒙着被子的人依旧未动。黑狐狸桃花眼微眯,跨步上前一把将锦被掀起,一时间三人不由一愣。唐九三两下爬上床榻把人翻过来,赫然一惊:“乖徒弟,你怎么变成男人了?”说话间在那人脸上揪了半天,也没揪下什么人皮面具出来。

陂黑狐狸狭长的眸底顿时升起狂肆的怒意,锦被已经飞出内室,他冷声喝道:“来人!”

紫玉等人闻声进入内室,看到床榻之上的人,心狠狠沉了下去,十八个人齐齐跪了下去:“王上!”

“十八双眼睛盯着还能让她跑了,你们……”黑狐狸气恼地一拍桌案,桌子在他掌力之下应声而碎,吓得唐九抱紧了酒坛一脸怕怕地望着那一身怒气的玄衣帝王,徒弟跑了,他的酒好似也没着落了,心疼啊!

紫玉看到床榻之上那个被人点了穴的御医,眉心微一皱,立刻想起了那个一语不发的御医,她就在她的眼皮底下易容成别人出了这重重守卫的宸宫,除了那个被打碎的茶杯,一切都如往日一般,她用膳,而后针灸安歇。此时,她开始明白,那茶杯是她故意打碎引自己进来的,好让她看清楚床上的人和屋内的情形,这样他们才不会再怀疑,她就这样不着痕迹的让她也成了帮助她逃跑的帮凶。

黑狐狸拂袖步出内室,面色阴沉,仿似乌云盖顶。他算准了她打着唐九来汴京的主意,以唐九的实力带她走,他想阻止便着实要费一番功夫,可是他算准了她的心思,她也反算了他的心思,知道他定会拿唐九嗜酒之事做文章,所以……她竟然挑在这个时候就动手了。

她算准唐九一来汴京最先就会去酒窖,而他一动身离开宸宫就是她最好的下手机会。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她,让她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出了宸宫。

十八护卫起身紧随他出了内室,十八人既无请罪,也无自责,赤瞳上前便道:“属下这就带人封城去追。”

黑狐狸站在宸宫殿外,望着沉郁的夜色:“去吧。”然而无疑是徒劳,只怕这会她早就已经出了盛京城,略一思量,疾步朝宫外而去:“去风林渡。”

盛京城外,凤浅歌照着上次来盛京的记忆,很快便寻了船家,幸好这御医身上还有些银票,她付了平日三倍的价钱,船家欣喜立即便答应上路。

凤浅歌立在船头,望着官道之上打着火把的马队,苍白的唇勾起冷笑,她说了她要回去,就一定要回去,他猜到她会趁着唐九来图谋出宫,却不会想到她会选在这个时候。

楼暗尘赶到渡口,望着江面上的那微弱的亮,那抹光亮渐去渐远,最后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他太过相信自己的实力,自负她无法自他手中逃脱,如今……她终于还是逃了。随行的赤琰再去寻近处的船只,船只都已经被人为破坏,无法再用。一时间他们只能望着江面,无法再追下去。

琉琴也随之赶到了盛京城外,看圣天帝那驾式,想必小姐已经设法回汴京了。她们是被亲王府的人找到,通知小姐在盛京病危才朝封国赶来,路上又接到修将军的消息让他们过来,一路不敢有片刻耽误便朝盛京赶来,她深知她身体状况是经不起这么颠簸的,他们必须尽快赶回汴京找到她。

乘风而行,一夜的时间便已经出了盛京的地界,一袭男装的凤浅歌抱膝坐在船头,望着无际的江面思绪万千。在此之前,从黑狐狸的话中得知将军府因为城池失守而受牵连,修涯交由刑部问罪,如今……是何情况,她无力去想。

相国府被牵扯其中,虽然对府中的事务不关心,但数十年来相国府已经树立太多仇家和政敌,一旦失势,相国府必受灭顶之灾,别人的生死她不想管,只是凤夫人……那个给予她所有母家的女人,她无法不去顾及。她曾因为她而放弃自己的丈夫,自己的亲生骨肉,她不能不顾她的生死。

江风清寒,她静静望着水天相接的远处,身后突地传来断断续续的笛声,她转头去看,是船家一双儿女正在船舱口,女儿正拿着支竹笛吹着,偶尔能响一两个音,小姑娘憋得小脸通红,凤浅歌不由抿唇一笑。

小姑娘抬头望向她怔愣片刻,起身走到她旁边,一脸希冀地望着她,稚气的声音问道:“大哥哥会吹笛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