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寝宫纳兰思思上门之时,农吉便说过她曾在大汗夫人面前侍奉。
昔日在我和亲來之前,大汗夫人便将自己跟前的农吉叫到乌洛跟前,笑道:“素闻大梁国的长公主绝色倾城,深受其皇兄大梁皇帝的宠爱,此番和亲过來,断不能委屈了她……,农吉跟我多年,一向是个手脚麻利的,最会看眼色行事……另外,二弟再从王宫内挑选几个……”
最终挑得八人,虽是侍婢,八人各有所长。
柔然人崇尚习武,无论男女老少,皆是自小习武,柔然属于游牧民族,素來南征北战,皆是上马便能沙场作战,下马脱去戎装放牧耕作。
千人设将,百人一编,不仅是柔然本国,对被征服的小国和部落亦是如此编制,彼时,柔然到处征服周边各小国、部落之时,可谓老少皆兵,骁勇善战,所向披靡,而柔然人亦习惯了如此的生活。
所以,在王宫里,侍女们各有分工,跟前侍候的和按剑陪伴大汗夫人出行的并不是一拨人,而大汗夫人此番能将跟前最得宠的侍女农吉指给我,农吉跟随大汗正室夫人多年,从未有任何差池,这让一贯挑剔的大汗夫人甚是满意,此番能将心爱的侍女指给我,想來亦是对乌洛另眼相看。
“农吉系大汗夫人亲自指派至本宫身边侍候,如今惨遭不幸,本宫自觉无法向大汗夫人交待……本宫这就去见大汗夫人……”
去见大汗夫人,实属无奈之举。
我心底叹气,自己來到柔然养病的日子倒是平安无事,待“病”了半年“好”起來的时候,麻烦便接踵而至。
先是自己出门险些被疯牛羊群撞上;侥幸逃过一劫,此事因人证已死不了了之;
后是刺客深夜意欲潜入我的内室,自己侥幸逃过又一劫,自己与乌洛的孩儿却沒有保住……
如今农吉和阿加惨死回來为我取衣的路上,两个人无论以前在王宫中,还是如今在我的身边侍候,皆是谨言慎行,自不会是因为两个人与别人结下深仇大恨,若不是针对她们两个人,那自然矛头是对向我;换言之,她们两个人不是因我而死,便是为我而死……
“王妃,真的是要去面见大汗夫人吗?”芬姚等几个柔然侍女鱼贯而出之后,边为我铺被褥边问。
窗外更漏声声,三更已过,屋内的合欢沉香气息沉沉,让有些疲惫的我越发困倦,我抬手揉揉额头两侧,來到长窗前,携着花香的阵阵凉风吹來,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我淡淡道:“你以为本宫是三头六臂还是上苍格外恩赐,一番番的侥幸脱险,本宫已是付出好大的代价,这里步步为营,皆是精心算计,焉知下一次本宫还会不会有如此好的运气!”
想到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想到此生自己也许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时,就觉一股刺骨的寒气兜头兜脸就自己罩住,心口便是一阵难以言表的绞痛,我皱眉抚在胸口,好大一会才缓过來。
转身,芬姚正怔怔看我:“王妃……”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咸咸的,抬起雪白的广袖在腮上一拭,竟是一小片水渍,禁不住一阵苦笑。
芬姚上前,将一方丝帕递与我,柔声劝慰道:“都说母子连心,奴婢知道王妃心里难受,不只王妃,王爷心里亦是难过的很,王爷曾跟奴婢交待过,王妃本來身子便弱,要奴婢尽量劝着点王妃,以免身子吃不消,王爷比王妃更看重小王子……可是?再大的悲痛心酸,王爷不还得上战场去打仗么!”
我接过丝帕擦去脸上的泪痕,在榻上和衣躺下,疲惫道:“芬姚,你不懂的,自懂事起,本宫与母亲孤苦伶仃,受尽世间万般苦……数年前,本宫的母亲溘然长逝,这世上便只余本宫一个人,再也沒有亲人……”
芬姚一边给我轻捶着肩膀,一边困惑道:“王妃在大梁皇宫的时候,皇上对王妃多好啊;如今王爷对王妃……怎么说呢?为让王妃高兴,王爷恨不能将天边的月亮都摘下來奉与王妃……这不都是王妃的亲人么!”
说起梁文敬,这话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这么说,我或许听了会敏感,但是,芬姚只不过当时才进宫沒多久的新人而已,说到梁文敬的好,自是不会掺杂其它的想法,可是?她又如何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叹口气:“芬姚,你说的很对,本宫之前有对自己恩宠有加的皇兄,如今亦有王爷,本宫此生,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我抬眸茫然看向远处:“正因为如此,本宫才特别想要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