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过我什么?”
十七不肯说,小六越发好奇,“没见过我什么?”小六仰着头,摇着十七的胳膊撒娇,“没见过我什么,告诉我,告诉我嘛!”
小六向来是一副无赖男儿的样子,第一次流露出小女儿的娇态。虽然牢房黑暗,十七看不真切,可已经节节败退,他低声说:“我伤刚好转时第一次用浴桶洗澡,你坐在旁边,我看到……你看着我的身体……脸烧红,我知道你对我……”
小六哎呀一声,用手捂住脸,“你胡说!我没有,我才没有!”
“我没有胡说。”
“你就是胡说,就是胡说,我从来不脸红!”
“我没有。”
十七向来顺着小六,这是第一次固执地坚持。小六不干了,扭过身子,不肯理十七,也不肯靠着十七,用行动表明除非十七承认自己胡说,她才会原谅他。
十七叫小六,小六不理他。十七拉小六,小六也不理他,他又怕她腿痛,不敢用力。
十七沉默了,小六也觉得委屈,小声抱怨:“这么点事,你都不肯让着我。”
十七道:“不是小事。”
小六撇着嘴,哼了一声,这都不算小事,那什么算小事?
十七思索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从小到大,我一直是天之骄子。有女子练十年舞,只为让我看她一眼。有名士不远万里去青丘,一住七年,只为能和我下一盘棋。有人不惜万金求我一幅画,也有人叫我一字之师。我曾觉得那就是我。那人拘禁我之后,折磨了我两年,日日ru骂我,说我什么都不是。我不屑于去反驳,一直沉默地忍受他的折磨。他气急之下,说他可以证明给我看。他带我去了我曾去过的地方,每个白日,他把衣衫褴褛,腿不能行、口不能言、浑身恶臭的我放在闹市中,人来人往,可真如他所说,没有一个人愿意看我。很多次,我看到熟识的人,用力爬过去,企图接近他们,他们或者扔点钱给我后立即憎恶地躲开,或者叫下人打走我。他大笑着问:‘看见了吗,这就是你!’整整一年,他带我走了很多地方,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近我,我真正明白,剥除了那些华丽的外衣,我的确什么都不是。他知道我已经被彻底摧毁,把我扔进了河里,他没有杀我,因为他知道我已经死了。我不知道漂浮了多久,有意识时,我在灌木丛里。我知道自己会就这样烂死,我只是想在死前晒一次太阳,我挣扎着往阳光下爬。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知道再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也不想再醒来。但是,老天让你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