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揖,弹起贺若弼的《清夜吟》,只听琴声铮琮,或激昂透彻,或宛转曲折,尽自由地从我手指间流泻出来。大堂之上,不管是太后嫔妃还是宫女太监,无不动容,面有惊艳赞许之色,只有一人,毫无表情,不知喜怒。
那人的眼睛看着我,却透过我,忘到我所不知的遥远的过去。
一曲毕,太后连声喝彩。皇上站起来,只道一声“赏”,遂拂袖离去,从始至终,我都弄不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权者就是有这样的自由,心情太好或太不好,都可以随意找人来折磨一番,以图发泄,对方还绝对不敢声张,任由捏圆捶扁,最后还得高呼万岁谢主隆恩。
做人下人,太多不容易。
三天后,陈弘就起程了。此后一连七天,夜夜大雨,雷声轰鸣,闪电刺目。我清晨推窗,看见暴雨把池里的荷花打得一片凌乱。
美丽的东西多不堪一击。
大半个月后,传来太子弘平安抵达南藩的消息。那时正是夏末,暑热正在逐渐褪去,荷花开过盛季,开始凋零。我坐在不系舟上,随手摘下一朵正熟得恰好的莲蓬,就见二娘急急忙忙地进了院子。
所谓饱暖思淫欲,富贵人家,空闲的时间一多,就作奸犯科去,最流行的罪行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传诵别人的苦与乐。
要杜绝这种祸患,谈何容易?只有尽量不提供资料。而二娘这样出身的人,自有办法无中生有,空穴来风,凭空杜撰,捏造扭曲,可与街头说书人媲美。
她一心扶持儿子,巴望着父亲将大哥陈贺立为世子。可无奈自己出身不光彩,是不用指望会给扶正的。现在六娘得宠,她如临大敌,必定日日坐立不安,夜晚噩梦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