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锐强忍着想要伸出手摸摸她小脸的冲动,带着几分哀伤道:“然姐儿永远都不必跟大哥哥说这三个字。”
贺明朗含着几分笑悄然打量着钱锐和安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虽然这丫头还小,也已经是他贺家未进门的儿媳妇了。
赵世华见安然听话地对钱锐道歉,只当她已经想明白了,便蹲下身来要抱她。却不想安然忽然后退了几步避开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面上的错愕和伤心道:“爹爹,囡囡知道你也是为了女儿好的。可是现在囡囡不想对你笑,也不想让你抱。”而后,她又对着贺明朗敛衽行礼道,“今天都是侄女不好,让贺伯父见笑了。还请贺伯父原谅侄女年幼,一时控制不住自己。侄女告退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她把腰背挺得直直的,小小的身影是那样的孤单而又倔强。
赵世华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都吐不出来,异常难受。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
贺明朗也不觉沉思,之前不过觉得这丫头嘴甜机灵,后来见她哭又只觉得她孩子气。但听了她刚才的话,他又有了不同的感叹,这小丫头的心智真的不像个五岁的孩子。
回到后院,安然就躲回自己房里,一句话都不说,就那么呆呆地闷坐在那里。顾宛娘很生气,又很心疼,还忍不住抽空过来训斥了她一顿,安然却不为所动,也没跟娘亲说话,直接把她的训斥当耳边风。
傍晚的时候,安南和顾少霖、安齐几乎前后脚回来了,没有见到安然出来迎接,三个人都很奇怪。但听下人说二叔(姑父、爹爹)回来了,便忙着过去拜见,也就顾不得问安然怎么回事。
三个孩子见过贺明朗,收了见面礼,表现得都很不错。
贺明朗知道三个孩子都在学堂读书,其中安南还是在县学,就简单考校了三个孩子几句。三个孩子答得很流利,并且有自己的见解,让贺明朗不由心中暗赞,看起来赵家的孩子似乎都很会念书啊。
今年十三岁的赵安南虽然比不上自己十二岁的长子,但学问在同龄的孩子当中,也算相当不错了。而安齐比自己次子还小,学问却比自己那个有些小聪明却只喜欢出风头的小儿子踏实多了,看起来都是中进士的料!就是顾家那个小子,虽然比不上赵家的两个孩子,学问也很踏实。难怪那钱大人一点不嫌弃赵家寒微,居然早早地就跟赵家订下了婚事。
考校完了,贺明朗也不禁对着赵世华称赞道:“贤弟这三个孩子教得好啊!以后必定都能出人头地。”
三个孩子谦虚了几句,这才问起安然的情况。
安齐笑道:“爹爹,妹妹呢?怎么今天没有出来接我们?今天夫子讲了新课,我要讲给妹妹听。”
顾少霖忙道:“今天该我给表妹讲了吧?上次就是你讲的。”
赵世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黯然道:“你妹妹在跟爹爹生气呢,正好你们三个好好劝劝她。”
三个孩子不以为意。安南劝道:“二叔别担心,囡囡最是懂事听话,过一会儿她想通了就好了。”
赵世华轻轻叹息一声,没有说话,只挥挥手打发他们该哄妹妹的哄妹妹,该做功课的做功课。
然而,等安齐回到后院找到妹妹,才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严重。妹妹一个人坐在窗口,房里也没有点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夜色里,一动不动好像一块雕像。
“妹妹,你怎么了?”安齐担心急了,赶紧靠过去摸摸妹妹的头,又摸摸她的手。
安然缓缓侧身看着哥哥,忽然扑到他怀中,却抱着哥哥的脖子没有说话。
安齐抱着妹妹香香软软的身子,一颗提在半空中的心才算落到实处。妹妹额头没有发烫,只是小手稍微有点冷,应该没有生病。而且,妹妹如此依恋他,也让他心里涌出一种别样的幸福来。
“妹妹,到底怎么了?你告诉哥哥,哥哥帮你。”
安然在安齐怀中摇摇头,许久才道:“哥哥,你说鱼在水里游,它真的快乐吗?”
“应该是快乐的吧?鱼只有在水里才能生存,在水里有食物,又没有人能捉住它们,它们想怎么游就这么游,自然是快乐的。”安齐还没有学过庄子,只是心里奇怪,不知道妹妹怎么又想到鱼身上去了。
安然忽然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安齐一怔,呐呐地说:“可是,它在水里,为什么不快乐?我要是鱼,整天自由自在什么都不用管的,肯定也快乐。”
“有一天,鱼对水说,我哭了,你都不知道。哥哥,你知道水是怎么说的吗?”
安齐一怔,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童话”。鱼会说话吗?就算鱼有思想,水总是没有思想的吧?水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