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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赵菁心中对周熠还有几分顾忌,足下的脚步也不由快了几分,好在过了凉亭不远处便到了慈航庵的后山,曲径通幽之处便是一片开阔的山腰,几处禅院毗邻而建,竹林茅舍别有风情。
张妈妈因先过来探个路,倒是先找到了徐娴生母的住处,见赵菁带着丫鬟过来了,便上前引了她们过去,在一个竹篱小院门口停了下来。院子很小,里头不过三间禅房,院中的小花圃中种着各色瓜果蔬菜,一颗石榴树硕果累累,从篱笆内伸出了半边的枝丫。
赵菁才想请了张妈妈去叫门,里头的帘子一闪,一个穿着浅灰色道袍的年轻女子便落在了赵菁的眼中。她身上的道袍前尘不染,头上梳着道髻,用一根乌木簪子固定,粉黛全无,脸色有些苍白,却又透出几分淡然闲适来,猛地一看,确实和徐娴有着六七分的相似。
赵菁尚且还能稳住心神,一向疼爱徐娴的张妈妈却已是愣住了,视线盯在那人的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番,一时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倒是对方见了来人,迎到了门口,垂眸朝着赵菁福了福身子,开口道:“想必这位就是武安侯夫人了。”
赵菁便福身向她还了半礼,点头道:“正是,卫居士,打扰了。”
卫竹筠眸色淡然的扫了赵菁一眼,落落大方,谦和有礼。她亲手挽了帘子,请赵菁和张妈妈进屋。
禅房的中厅供奉着观音大士的法像,法像跟前的长案上放着三足狻猊香炉,里头供着的三支清香已经烧到了底了。卫竹筠动作娴熟的就着长案上的蜡烛,重新燃了香,继续供奉着,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赵菁也跟着她拱手拜过了佛像,才被她一路领着,往里间的卧房里去了。赵菁便在窗下的竹椅上坐了下来,茶几上已经沏好了清茶,尤然带着几分温热。
卫竹筠在她面前的绣墩上坐了下来,低垂眉宇,纤细瘦削的手指拨动着掌心的檀木佛珠,发出规律的“啪啪”的声响。赵菁抿了一口清茶,茶叶虽然一般,但山泉泡出来的口感却也馨香扑鼻,让人口齿留香。赵菁放下了茶盏,抬起头对她道:“久闻卫居士佛法精深,我们家老太太最敬这样的人,改日有空,居士可愿上门为老太太讲经说法?”
公候门第的人家,请了法师居士上门念经说法那是常有的事情,更有甚者常年供奉某些寺庙,家中但凡有大小事宜,都会请了法师过去念一念。徐老太太这人耳根子软,又常常有些先入为主的观念,若是想让她彻底对娴姐儿生母一事改观,除非先让她认清了这个人,才会有些效用。
卫竹筠听了这话却略略拧了拧眉,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我已经许久不理世俗之事了,只怕没有办法答应侯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赵菁闻言略略垂了垂眉宇,站在一旁的张妈妈却急了起来,她如何不知道赵菁心里的想法,正要开口相劝,只听那边赵菁开口道:“居士不理世俗之事固然是真,然世俗却未必如此,与其说我请了居士是去给老太太讲经说法的,其实倒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赵菁说完,只顿了顿,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卫竹筠,继续道:“我有一个侄女,年幼失沽,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因此养成了一些怯懦胆小的习性,如今虽年方十四,心智却尚未成熟,眼看着明年就要议亲出阁,我这个当婶娘的,如何放心得下,只怕……”
赵菁的话还没说完,卫竹筠原本平静的神色陡然多了几分颓然,一双透着优雅闲适的眸子凝起一道精光,扭过头看着赵菁,竟已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世上有多少母亲能真正丢下自己的儿女,又况且是她这样被无奈夺去了孩子的母亲。
“侯爷不是说……那孩子一切都好吗?”她的声线抖动了几分,干涩的眸中已经蕴上了一抹泪痕。
“侯爷常年征战在外,这些后宅琐事他难免照顾不到,娴姐儿好不好,还要卫居士亲自瞧了才能知道,依我看,竟是不大好。”赵菁这么说却也不是吓唬她,毕竟徐娴已经十四岁了,及笄出阁迫在眉睫,若她还是这样的性子,将来这婚事上头,只能往家事里差的找了,但即便是不如武安侯府的人家,进门要当个主母,没有一点本事,如何能立得起来?
“我……”卫竹筠迎着阳光的脸颊越发多了几分苍白,眸中的游移一闪而过,想了想只开口道:“那改日夫人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派人来接我。”
赵菁见她终于应了下来,终是有几分为母则强的刚硬,心下总算也松了一口气。这些年卫竹筠远离世俗,早已落得一身超凡脱俗的气质,想必老太太见了她,也会是赞不绝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