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人听宋明轩说完这一席话,额头上的汗珠早已经冒了出来,只拧着眉毛道:“这件事情本官不是不想管,而是实在管不着啊!这胳膊拧不过大腿,诚国公府如今虽然式微,可它仍旧是老牌的勋贵之家。前几年皇帝因为贪腐才削了景国公府,这些年这些老牌的勋贵谁不缩着脖子过日子,只怕这次就算是挖出了诚国公府造谣假银矿的事情,可毕竟百姓们是自己闯了他们家的山头,和诚国公府,没有关系啊!”
宋明轩也知道梁大人虽然是个好官,但是他素来行事中庸,这件事情他未必会首肯,听他这么说,也只是摇了摇头道:“此事确实有些为难梁大人,梁大人升迁在即,马上就要去江南赴任,这时候想要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是晚生唐突了。”
梁大人见宋明轩这么说,也觉得脸颊微红,只叹了一口气,正想还解释几句,却听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道:“梁大人,若是造谣作假银矿算不上重罪,那十几年前,在方庙村私开煤矿,谋取不义之财,在事发后借塌方之由,将一众矿工活埋井下,如此草菅人命,算不算重罪?”
“什……什么?私开煤矿?这是怎么一回事?大雍所有的矿藏都要经工部查核无误,符合开采标准之后,才可以动土开工,十几年前,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师爷,也知道当时诚国公府这些东西是一样也没少的,动土当日,我还过来参加过他们的开工仪式。”
梁大人说完,只抬起头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从门外走进来,那一脸的络腮胡子有位明显,还没等梁大人开口,钱木匠只对着梁大人躬了躬手道:“不知道梁大人还记不记得我?”
“你……你……你是当年在矿上,第一个下井的工头,我怎么不记得你,原来你没死?”梁大人当了十几年的县太爷,头一次瞧见自己以为早已死了的人站在自己跟前,越发就兴奋了起来。
宋明轩见钱木匠进来说了这么一番话,也只惊讶了起来,开口问道:“叔,那矿藏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跟我们好好说说。”
钱木匠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赵彩凤只搬了一张凳子请他坐下,钱木匠闭上眼回想了片刻,只睁开眼睛,眸中带着泪光道:“这几个矿洞折了太多人的性命在里头了,这件事要是再不公布于众,只怕以后还会有更多人死在里头。”
钱木匠说完,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那时候我带着你们钱大婶跑出来,又没钱,又不认识人,正巧认识诚国公府里头的一个家奴,说是方庙村这边要开煤矿,想招几个工头,我那时候浑身力气,又想着方庙村离京城远,好歹可以躲上一阵子,所以就带着你们钱大婶去了方庙村,就住在诚国公府设在那边的矿棚里头。一开始请的都是外乡人,好些人是专门从晋城请过来的,都是挖煤的老手,只挖了几天就说这里头煤少,且这一带地势低,若是遇上下雨天,矿井就容易给淹着,明摆着就不能继续挖下去。诚国公府的人知道了,就把那些人都给弄走了,只留了我们几个不大懂的,继续往里头挖,我们挖了好些天,终于看见煤了,只是那煤太少了,只一星半点的,所以他们只叫我们继续挖。可是才挖两天,忽然就从底下渗出了好些水来……”
众人都专心致志的听着,只有钱木匠一个人淡然的继续讲下去,那些场景似乎就像刚刚发生在他眼前一样。
“后来,下面的水越来越大,我虽然不懂行,但是之前听那几个晋城来的矿工说过,这挖煤也不是随便能挖的,少不得要通过朝廷颁布的政令,若是有矿洞走水这样的事情,就代表这边地势低洼,很容易引起塌方,这样的地方是不允许挖矿的。我那时候老实,便把这些事情说了出去,谁知道那些百姓也都是有脾气的,便说等出去了,要去寻了诚国公府的管事的闹事去,若是不给银子,他们就把这事情给捅出去。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第二天下矿的时候,忽然就下起了大雨,那一夜没塌方,但是却从矿洞上头,却源源不断的泥水留下来,是诚国公府的那群奴才,想要把我们都活埋了……”
梁大人听到这里,只吓的嘴唇都颤抖了起来……忍不住开口道:“那年矿难,死了三四十个矿工啊!难道不是因为矿洞塌方了?而是……”
钱木匠眼里落下泪来,只点了点头道:“我逃出来之后,偷偷的回去瞧过,若真是塌方,里头一个人都不可能出的来,就是因为泥是他们自己填的,所以才叫我们挖开了一处洞口,跑了出来。后来因为进矿井的人太多了,诚国公府也没派人清点人数,我便连夜带着我媳妇,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