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橙色的灯光闪了一下,最后暗了下来。
护士拉开了帘子,徐医生从急救室走出来,脸上满是汗水,无奈的摇了摇头。
走廊的另一边,赵国栋飞速从楼梯爬上来,气喘吁吁的看着急救室外等着的众人。
他放慢了脚步,缓缓的走过去,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
人群中已经有人哭了起来,医院这样的地方,从来不少悲戚声。
李玉凤看着赵国栋慢慢的走过来,他的视线落在急救室里的病床上,一句话也没有说。李玉凤终于忍不住道:“师父……他走了。”
赵国栋很平静,甚至连眼泪也没有,只是机械的点了点头,停了片刻才开口道:“我知道。”
……
按照广安县的规矩,徐二狗的尸体被带回了乡下,放在自家客堂里出殡。
徐二狗一生收了不少徒弟,生前又为大队做了不少的好事,丧事办的很体面,往来的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赵国栋和几个师兄弟轮流守了两天三夜,第三天的下午,人送去了火葬场。晚上还有最后一顿流水宴,吃完了,这丧事算是办好了,人也该散场了。
徐二狗的两个儿子把徐二狗的骨灰盒在客堂里安置好,转头看了一眼赵国栋,还有其他留下来帮忙的师兄弟。
“国栋,有些事儿,咱也该坐下来聊一聊了。”
赵国栋点头,这一天总算还是来了,只是比他预想的还早了一些,他以为他们会等上几天,好歹等徐二狗的骨灰凉了。
然而……
“有什么话就说吧,大家都是师兄弟。”赵国栋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抬头扫了一眼站着的师兄们,继续道:“你们说什么,我都听着。”
“当初是你带着我们去省城接了大工程没错,后来接的工程一次比一次大,但咱爹以前就是做小工程的,大队公社各家的改建房才是咱的大头,现在大工程又难接,所以我想……以后咱工程队就不接那些大工程了,分成几个小队,专门做咱县的农村自建房,大家觉得怎么样?”
这话是徐平安说的,一旁的徐富贵也跟着应和道:“分成小队,账目上面比较清晰,而且自建房周期短,拿工钱也能更快一些,不像现在做的那些工程,哪一次不要拖上两三个月才能把钱结清,这么一大帮兄弟都要养家糊口,压力太大了。”
那时候还没有流行向银行贷款,账务拖欠确实只能硬抗,但赵国栋知道他们这样做肯定是不行的,虽然这几年县里的老百姓日子过的好了很多,改建房也多,但这一阵风一旦过去,他们还是会做吃山空的。老百姓不可能每隔五年十年就改建房,真正要长久发展,还得跟着国家改革的步伐,去县城做大工程。
但这些话,他已经不愿意跟他们苦口婆心的说了。
赵国栋低眉想了片刻,最后抬起头道:“我没什么意见,既然你们不想做大工程,那我做!”他站起来,看着跟着他这些年的一众兄弟们,缓缓道:“现在外头流行开有限责任公司,我也打算开一个,你们的第一份工资就当股份,将来公司发展了起来,你们都是股东。”
这样新奇的概念,他们其他人听都没听过,只是身在改革初期的年轻人,总有一个错觉,那就是开公司就是赚大钱的。而且赵国栋,肯定也是不会骗他们的。
“赵师兄,你说的入股,怎么入啊?是不是我入了股,就是公司的股东了?”
“是,按照你的份额给你分配股份,公司赚多少,你就可以分到你股份所应有的那一部分分红。”赵国栋接着道:“比如你我的公司一百股,你有十股份,当我的公司赚到一千块的时候,你就可以分到一百块。”
这就等于,把工程队的利润,完全按照每人的入股金额,平均分配了。这可比徐二狗对他们的待遇好很多。
“国栋,我跟你做大工程。”陈永发的儿子陈清泉站出来道:“当年,是我把你介绍给师父的,现在我还跟着你走。”
陈清泉一带头,几个跟着他的弟兄也就纷纷站在了赵国栋这边,还有最早跟着赵国栋一起去省城的弟兄,也都跟着要过来。
偌大的客堂,一下子分成了两派人,徐二狗的遗像挂在客堂的墙上,看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行啊!你们都要跟着他走是吧?当初跟我爹拜师的时候都怎么说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徐平安看着一个个站到赵国栋身后的师兄弟,气得把桌上的茶壶摔的粉碎,他看着赵国栋,恨恨道:“我看你能拿到什么大工程。”
赵国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兄弟两人,站起来道:“那你们等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