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俞父抬眼看到许久不曾见面的二小子,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虽然不像俞母那般偏心老大,可这春耕刚过,想着自个儿和三小子那几日辛苦得好悬没累趴下,偏这小子以为分家就是跟家里彻底断绝关系了?也不说回家帮衬一下,竟是掐着日子,过了春耕才下山。
这确实是冤枉俞家老二了,先前俞小满就有那种感觉,一旦进了深山老林,这年头又没个钟表啥的,加上每一日都是做着同样的事儿,很会给人一种时间错乱的感觉。反正俞家老二压根就不知晓今夕是何夕,只是昨个儿吃晚饭时,听展易跟他说,今个儿要下山赶场子,他才跟着一道儿来的。
他知道个啥啊!
好在俞父不善言辞的程度仅仅比俞家老三好了那么一丁点儿,因此在说了一句话后,就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只闷头抽着旱烟不吭声。
俞家老二老早就猜到肯定不是他爹寻他,因此在跟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后,就直奔灶间寻他娘去了。
“找我干啥啊?”他也不矫情,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你还知道回家!”俞母听着外头的动静,赶紧从灶间走出来,正好跟俞家老二碰了个照面。当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很可惜,俞家老二是真不想跟她掰扯,他还惦记着赶紧完事儿,好早些去赶场子,毕竟家里就只有一个半大的山洞,除了箱子篓子,那是一样家舍都没有。再有就是,他当初赶得及,油盐酱醋都没准备,回头也得买些。这要是时间有多,他还打算去西山那头砍些竹子来,毕竟一旦进了山里头,他能做的活儿就只剩下了做篾器。
想到这儿,他只不耐烦的催促着俞母赶紧有事儿说事儿。自然,俞母又被他气了个倒仰。
再生气也得说正事儿呢,头一批河工都已经去上工了,毕竟春耕都过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日都是农闲,圣人宽厚,所以才会特地选择这期间服徭役。要是日夜不停的干活,兴许还能赶在秋收之前完事儿。
当下,俞母按捺下了心头的不满,只将正事儿三言两语的说了出来。
俞家老二一脸的惊讶。
摸着良心说,他确实是因为服徭役这事儿跑路的,可他真的不知晓秀才免徭役,以及分家之后要另外算的事儿。要知道,他以往曾经去过一回,差点儿没把小命给交代了,所以一听说又要服徭役,自然是脚底抹油趁早开溜了,横竖他又不是家里独一个儿子,不是想坑老三,这不是他还有大哥吗?
如今听了他娘这话,敢情往后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他怎么说都逃不过了?
一时间,俞家老二也有些懵了。
俞母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叫你去年瞎闹腾,不然你不就可以跟着免了徭役吗?先前只埋怨我偏帮承嗣,可他就是比你有出息。我跟你说,你可不能这么自私,你跑了,咱们家咋办?叫你三弟去?那家里的事儿不都落在我和你爹身上了?你忍心?再说了,这事儿就是你自作孽,怨不得旁人。”
瞅着自家二小子只皱着眉头不吭声,俞母更生气了,黑着脸沉着声警告道:“不许再耍花招,万一有人捅出去了,害了你大哥咋办?你自个儿作的,自个儿把事情给我摆平了!”
听着这话,俞家老二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先前,他是想着,爹娘不止他一个儿子,凭啥吃亏的总是他?而且他也明白老三不可能离开家,想着怎么着也得叫老大吃一次苦头。可如今,他娘把事情摊开来说了,理亏的倒是成了他。
这下可咋办啊!
“赶紧去寻里正!把这事儿给我了结了!”俞母说完了正事儿,便怒气冲冲的将俞家老二轰出了家门。
她自个儿生养的儿子,自个儿清楚。俞家老二再胡来,也不至于这般缺德,该是他的责任,以他的性子是断然不会推诿的。
俞母想得很美,里正家那头,俞承嗣早就打过招呼了,说好了等俞家老二一出发,就将工钱结算给她。
这其实也不算特例,像村里头,哪怕已经是分家了的,儿子赚的钱给爹娘也属寻常。娶了媳妇儿算个啥?媳妇儿能跑,爹娘还能跑?万一把钱给了媳妇儿,趁着男人出门,做出点儿啥来了,咋办呢?因此,村里多的是男人出门做活儿,钱财米粮都放在爹娘处,媳妇儿只能每日里当牛做马的,按顿领吃食,横竖男人不在家,半饥半饱的还能更安分点儿。
可惜的是,俞家老二并不曾直奔里正家,而是去了镇上寻他妹夫。
既是要服徭役,展易肯定也是要的。尽管他们这儿服徭役极少,可俞家老二既然也摊上过一回,展易比他还大几岁,必然是遇上过的。他想着,先问问妹夫该咋办,哪怕没法子,先碰个头,有人帮着一道儿想想辙儿也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