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锦和青萍不一样,青萍是慕家家生子,被陆汀兰选在慕兰音身边,即使是个二等丫鬟,凭她家在慕家的地位,就算平时默默无闻,但有一朝被慕兰音不喜了,也有退路。青萍虽然是慕兰音跟前的二等丫鬟,但她一直那么默默熬着,总有出头的一天。这不,金雀和翠雯一下去,慕兰音就把青萍提拔上了。
但雪锦是从小被卖到慕家的,她因为口齿伶俐被选到慕兰音身边,若慕兰音不喜她了,雪锦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雪锦总觉得,她有今天的地位,是欠金雀和翠雯一个情。
雪锦犹豫,“好多年过去了,姑娘火气应该也消了吧?不然我跟姑娘说一说,让金雀姐姐重新……”
“重新什么?”翠雯一脸讽刺,“你什么时候见咱们姑娘反悔过?没事,金雀总会想通的。姑娘也没有不要她,不过成了二等丫鬟,她好好服侍姑娘,日后也会好的。可她就是进了死胡同,一直想不开。”
“让姑娘劝劝她?”雪锦迟疑。
翠雯瞥她一眼,“姑娘没有对不起她,劝什么?金雀就是心太大了,老忘了自己丫鬟的本分。就算她再大本事,也就是个丫鬟。等她想通这些,不用你我说什么,她也好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院里去。等回去的时候,也小心翼翼,不敢让慕兰音发现她们的行踪。
谁知慕兰音手捧一本书,由青萍在后撑一把伞,就站在门边,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正好直面雪锦和翠雯回来。慕兰音奇怪地看眼她们两个,目光往她们手上端的锦盒瞄一眼,心中顿有所悟,唇角轻笑。
“姑娘,您要去前院吗?”知道姑娘大概猜到她们干什么去了,雪锦脸一红,连忙过来,也把伞撑开,“前头在唱戏,来了好多夫人小姐们呢,姑娘要过去吗?”
“不去,”慕兰音笑道,“我既说了要为爹爹守孝,自然是真不去的。你们刚从前院回来?有看到认识的人吗?”
“姑娘指的谁?”雪锦小心翼翼问,见慕兰音抿唇一笑,不再答她,只好猜测姑娘的话,“似乎没看到眼熟的。”
“大约是慕家的社交人群,在天京真的不怎样吧。”慕兰音有些冷淡道,将手中书递给了一旁等着的翠雯,跟青萍和雪锦吩咐,“拿好东西,咱们走吧。”
“姑娘又不去前院,还去哪里?”雪锦有些搞不清楚了。
慕兰音道,“天气这么好,咱们采雨水去,明年好泡茶喝。”说罢,她自行带路,往前去。两个丫鬟也连忙跟上,心中不由叹:比起前面那些听戏的,姑娘这采雨水,倒显得无比风雅了。
慕兰音和两个丫鬟慢慢走出院子,走的是寻常少人的小路。慕兰音说要采新鲜的雨水,多了人烟气,雨水就不好了,她们便越走越偏僻。三个姑娘各打一把伞,站在树下叶间,或蹲在草丛间,拿着蛊来盛雨水。春雨淅淅沥沥的,人走在其中,烟雾弥漫。那前院热闹的戏曲声和说笑声传来,竟生出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慕兰音垂着眼,细心让叶子上清亮的雨滴滴落在白瓷上。她神情专注而悠远,不为外界影响。慕老夫人又派人来找了她一回,被她以身体不舒适为原因推拒。
三个人在外头走了好久,青萍抹把脸,看看慕兰音轻盈的纱衣有些淋湿,才道,“晚了,姑娘,咱们回去吧?”
“好。”慕兰音起身。
这时候,雨已经渐渐停了,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往回走。
青萍说起,“对了,已经大半年没收到陈誉陈公子的信了。”
慕兰音“哦”一声,想了想,“上封信是咱们写的?”
“是,”青萍答,“那都是去年冬天的事了,”她皱眉,问雪锦,“同在天京,按说不该这样。雪锦,你方才去前院时,有没有见到陈夫人啊?”
雪锦想了想,“我和翠雯是躲着人走的,没敢细看,怕老夫人拦着我们问姑娘。不过我扫了一眼,席间大约是没有陈夫人的。”
慕兰音微笑,“看来陈家是真要跟咱们断了,那就断吧。”
“姑娘不去打听打听吗?”青萍问。
慕兰音摇头,她觉得没必要。自从慕琅去世,陈家和她的往来就少了。陈誉写信跟她说,是因为自己做了官,比较忙。她一个闺秀,和她常年往来书信,也不太方便。既然人家说不方便了,那就当不方便吧,更多的原因,她懒得想。
因慕琅的去世,许多事情都变了,慕兰音要一一计较,真没意思。
她只吩咐雪锦,“上个月陈诺送的茶叶味太重,我不喜欢,你拿些,让人送去明王府和辅国公府吧。”
雪锦飞快抬眼看慕兰音,见少女面色平静,不禁低声,“姑娘还真要跟那两家做朋友啊?”这两年,慕兰音和明王府、辅国公林家的来往,就一直没断过。雪锦倒没觉得慕兰音和姬司言旧情难忘,毕竟明王世子姬司言,人根本就不在天京。天京发生的事,他多半也是不知道的。但慕兰音硬生生把这两家关系走了下来,雪锦真不知道慕兰音是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