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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琅神色肃穆,向在座众人欠身作揖,长袍宽广,翩然似仙。众人连连避开,责怪他何故如此。慕琅道,“抓周本就是给小孩子玩的,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犯了大人的忌讳,也是不知道的。我只求众兄,今日玉佩的事,万万不要说出去。”

众人见慕琅本就病弱的秀丽面容一派愁绪,也知他心中担忧何事:小兰音在抓周时抓到太子的龙佩,不管何等寓意,好的坏的,都不能让上知道;当朝皇帝本就疑心重,若知此事,无论真假,慕家也罢,小兰音恐怕躲不过去。

明王代表众人承诺,“你放心,今日之事,必然不会传出这个院子。”众人也纷纷允诺。

慕琅感激,心中却仍然长长一叹。早知如此,什么周岁,不过也罢。

当夜,月朗星稀,暖阁烧着淡淡的苏和香,陆汀兰歪在床头翻书,心绪不宁。门吱呀一声,隔着山水屏风,她认出是丈夫的身影,也未起身,依然眯着眼。听着夫君和丫鬟低声的说话声、换衣声、倒水声,好一会儿,才听到男人的脚步声过来,俯身到她跟前,轻轻抽去她手中的书。

陆汀兰抬了眼皮子,倒把慕琅唬了一跳,嗔道,“我当你睡了……要看书怎么歪在这里呢?”他坐在床边,扶妻子起身,为她调整身后靠垫,让她更舒服些。

陆汀兰放下书,推开他的手,心烦意乱道,“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睡得着?”停顿一会儿,她继续说下去,“你我这一生,恐怕也就兰音一个孩子了。今天兰音抓着那龙佩,你不知道我的心跳得多厉害。”美人面上现出忧愁之色,更添几分姿容。

慕琅默然片刻,低声安抚她,“放心吧,兰音也是我的女儿,我岂有不为她安排好一切的?今日事,我不会让它传出去。那不过是场玩笑,抓周时的话,小孩子的天真,谁又能当真呢?你也别自己吓自己了。”

陆汀兰在他劝说下,慢慢点了头,又坐起,服侍他上床入睡。却是片刻,又抓着他的手,偏头想起了另外一事,“我问你,你今天和明王爷打什么哑谜?”

慕琅含糊道,“没什么。”

陆汀兰捶他一下,瞪眼,“没什么?那你怎么拿我们女儿和小世子开玩笑呢,你平日并不是那等轻狂人。若不是私下和明王有什么想法,如何做此?你快说!”

拗不过她,慕琅才无奈说出实情。原是他和明王爷多年交情,当日未曾娶妻前就曾开过儿女娃娃亲的玩笑。当然,那时候年少,无论是慕琅还是明王爷,都没有当真。慕琅也没想到,陆汀兰生女的几日,明王爷会来到青城,并带来了小世子。

慕琅说,“我看他的意思,确实有让小世子把阿音弄回明王府的意思。你也知道明王府现今情况,妻子出身太显赫,对明王府并不是什么好事。他似有从小世子开始,明王府渐渐避世的想法——不过也就这么个意思。只要他手中十万兵马一日不少,明王府便不可能成功退隐。我倒也是想着,有明王府那样厉害的背景,等你我百年之后,也无人能欺了阿音。况小世子如今住在我们家,他是什么样的品行,我们也了解的很……我一时并不怎样反对他的这个心思。”

陆汀兰气道,“你真是糊涂了!你也知道明王府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怎能把阿音往那里推?你们慕家在天京有多乱,你心中不知道吗?再往前说,我们陆家的教训,难道还不够么?天京那样的地方,我是再不愿让阿音去蹚浑水的。我只想以后老死青城,在青城为阿音找门好亲事,夫唱妇随,平顺一生。”

慕琅见她急了,握握她的手,柔声,“好了,是我没想好。阿音现在还小,说这些都太早了些,日后再看吧。”他有话并没有跟妻子直说,陆家也罢了,就照他们慕家的性子,兰音会平安避开吗?他为了离开天京花费了多大的力气,小兰音除非嫁人,哪里做得到?

想到在慕家的日子……那奢华流金的院落长廊,那阴暗潮湿的青苔下死尸,那金色佛像下的众生哭笑,好像都像是昨天一样。他长在那样的家中,本也该老死在那样的家中。

这还只是镇国将军慕家,那天下景仰的明王府,又该是何等情况?

陆汀兰靠在他肩上,对他说,“你明日便回了明王吧,我是不会让阿音进明王府的。”

慕琅微微一笑,心想,你不愿意,恐怕有人比你更不愿。不过这些事,很不用全部说给陆汀兰知道。他只给她吃了颗定心丸,“放心吧,很不用去说。经历了今日玉佩之事,明王应该不会再往这方面动心思了。他想要的是平安隐退,而不是逆流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