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来的人中,至少有一半是冲着沁瑶和蔺效来的,平日难得一见,如今眼看见沁瑶抱着刚满百日爱女出门,焉能不想方设法凑到跟前,说尽恭维话。
阿双瞥一眼门外,勉强压下自己想见阿娘的念头,犹犹豫豫道:“好吧……”
阿大一眼看穿弟弟的心思,撇撇嘴道:“阿娘自从得了妹妹,心里眼里都只有妹妹,父亲也是,恨不得日夜将妹妹捧在手心里,最可恶的是,我想抱抱妹妹,父亲都不肯。”
他大不以为然,妹妹从生下来就安静淡然,谁抱也不哭,他这个做哥哥的看着喜欢,想抱一抱又能怎么了?父亲做什么恁般小气。
清虚子哭笑不得,“你这般淘气,你爷娘不防着你防着谁?不说别的,就拿上年那件事来说,咱们好不容易回了长安,进宫去见你皇舅舅。静怡公主一见你这个小哥哥就喜欢,求着你跟她玩捉迷藏,你倒好,把静怡哄着藏了起来,自己倒跑了没影。静怡这孩子着实老实,没听到你唤她,怎么也不肯出来,后来皇后和你阿娘在花园里足足找了一个时辰才找到她,把皇后险些急哭了,你说你可不可恶?事后你阿娘罚你关了半个月紧闭,顺带抄百卷道德经,你父亲还说罚轻了呢!依师公看,你父亲说得有理,怎么都得再罚你蹲两个时辰马步才行。”
阿大自知理亏,有些讪讪的,不以为然道:“谁叫她总爱缠着我的?我进宫是找阿麟阿麒兄弟俩蹴鞠的,谁耐烦同她玩这些姑娘家的玩意。”
清虚子语噎,这孩子,小小年纪,也不知有什么魔力,无论走到哪,都有一堆小屁孩拥前拥后。阿寒那三个孩子也就罢了,连他瞿家舅舅的一对小姐弟也爱缠着他玩,偏偏这孩子看着平易近人,实则刁钻古怪,时常捉弄人,总算他父亲和阿娘都极明事理,从不纵容娇惯,但凡他淘气,必会毫不手软地严加管教,如此数回,阿大才总算有所收敛。
正想着,忽然外头有人传话的声音,“世子,二公子,前头筵席已开,王妃请几位过去一道用膳。”
说这话的人正是已嫁给魏波的采蘋,如今是沁瑶身旁的管事娘子,她似是早已知道水榭外头被清虚子设了障眼法,也不自找没趣,只管站在岸边扬声传话。
因清虚子身份特殊,采蘋知道一会府中会另有人在水榭中单给清虚子呈一桌素宴,故而她也就未请清虚子前去入席。
阿双早盼着找借口去找阿娘了,闻言忙从榻上爬下来,啪嗒啪嗒就往外头跑,高声道:“来了来了。”
跑了几步,见师公和哥哥一动不动,又扭着身子跑回来拉他们,“师公爷爷,哥哥,咱们走吧,别让阿娘他们久等了。”
阿大意兴阑珊地起身,穿了木屐下地,对清虚子道:“我和阿双去用完膳就回来陪您。”
清虚子心里一暖,这孩子看着散漫,实则跟他阿娘一样,对他这个半老头子极为看重。
“去吧。”清虚子声音不自觉柔和了下来,伸手替两个孩子理好衣襟,又帮他们将斗篷披上,“外头有雪,你们俩虽穿着木屐,当心地滑。”
两个孩子应了,一前一后出去。
阿双不如哥哥走得快,很吃力地快速迈动小短腿,才能勉强跟上哥哥。
走到门边时,阿大陡然停了下来,回过身等阿双,想是顾忌外头游廊上有雪,怕弟弟不小心摔跤。
清虚子看在眼里,眼里的笑意加深几分,端起茶盅饮了一口,直到目送兄弟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笑着摇摇头,起身推开窗格,看外头暮色中的雪景。
岸边以采蘋为首,侯着一大堆丫鬟下人,见两位小公子出来了,忙捧着暖炉皮裘等物事拥了上来。
天上零零碎碎飘着雪,采蘋怕两个孩子着凉,不等他们鬓发上沾上雪,便将油纸伞挡在二人头上,将他们互得严严实实,又亲自俯身将阿双抱在怀里。
阿大这几年跟着清虚子学了一身本事,内力不比寻常稚儿,自然不会接过暖炉等物事,更不将这等碎雪放在眼中,挥手推开油伞,自管负着手往前大步走。
阿双羡慕不来,只好搂着采蘋脖子,看着她道:“嬢嬢,妹妹醒了吗?阿娘呢,可还带着妹妹在外祖母房里?”
采蘋笑眯眯道:“王妃下午带着小姐午憩了一会,这会开了席,忙着招待宾客,有许多事要忙,心里惦记你们兄弟俩,便让奴婢来接你们。”
阿大在前头听得这话,没忍住接话道:“嬢嬢,我父亲呢?”
采蘋道:“王爷就更忙了,自打回长安,前来拜会的宾客络绎不绝,今日虽是赴宴,听说也一刻未得闲,刚回内院看了王妃和小姐一眼,又被大公子拖到外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