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子誉深深看王应宁一眼,见她即便遭逢大乱,依然言行有度,不曾自乱阵脚,不知平日多会顾全他人,不免更对她平添心疼怜惜之意。
沁瑶有心强逼自己吃些东西果腹,可勉强吃了半碗粥,便觉胃里翻江倒海,怕又全数呕出,让阿娘和王应宁等人一番功夫打了水漂,只好强压着恶心,摇摇头,强笑道:“我好多了,真吃不下了。”
说完,只觉头晕目眩,忙又将头埋在蔺效怀里。
众人心知沁瑶素来不是拿腔作势之人,之所以这般推搪,多半是因为身子已经难受到极致,不敢再勉强沁瑶。
蔺效迅速在院中人群中搜寻一番,来时太过混乱,导致这些人当中一个会医术的都没有,就算出了书院,整座长安城不知已经混乱到什么地步,想要出书院去找大夫,又怕女宿魔性再度发作,祸害沁瑶等人,心里前所未有的躁郁,怕加重沁瑶的烦扰,不敢露出痕迹,只好强自镇定,柔声道:“瑶瑶,你暂且忍耐片刻,倘若道长他们不需要我帮着镇压女宿,我便出去给你找大夫。”
沁瑶紧紧抓着他的前襟,分明不舍得他离开自己半步,摇摇头,低声道:“你别走。我就是有点恶心,可能来时路上受了风寒的缘故,眼下已经好多了。”
瞿陈氏焦急万分地看着女儿,听了这话,忽然想起早前的疑虑,不好当着众人面细问女儿,只好附到她耳旁,低声问了几句。
沁瑶不明就里,母亲问一句,便点一次头,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微讶地看一眼母亲,面上露出忸怩之态,红着脸嗯了一声。
瞿陈氏顿时又喜又忧,压低嗓音道:“傻孩子,你这恐怕不是染了风寒,而是——”
但因害怕又像上回那样闹笑话,让沁瑶难堪,只得硬生生将下一句噎住。
沁瑶和蔺效同觉瞿陈氏态度古怪,正要问个究竟,忽觉周围煞气重又变得浓重,却是缘觉已带着众弟子将蕙妃围在阵法当中,声声洪亮的佛号声中,阿寒泪眼婆娑地跪在阵法之外,咚咚磕头不断,对拼命想要冲出阵法扑到他身旁的蕙妃,痛哭道:“阿娘,您安心待在阵内,大师他们不是想害您,而是想帮您。您放心,在您重回轮回之前,儿子会寸步不离地守着您。””
第194章
蕙妃刚初破阵不久,意识仍处于混沌状态,之所以能认出阿寒,只不过因二人血脉相连,加上母亲的天性使然,本能地想跟孩子亲近。此时听阿寒声声哀泣,意识仿佛黑暗中注入一道亮光,眸中愈发清亮了几分,挣扎的动作也缓了下来,定定看着阿寒,恍惚明白了什么,僵硬的五官有了变动,渐渐面露哀戚之色。
阿寒看得真切,心中又痛又悲,忙又膝行两步,凑得更近些,好让阿娘将他看得仔细,含泪道:“阿娘,这些年儿子跟着师父,师父从未让我受过半点委屈,教了我很多本事,我还有一个师妹,名叫阿瑶,待我极好,还有缘觉方丈,时常来看我——”
他边说边抹泪,想在自己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一股脑都告诉母亲。蕙妃瞳光幽幽,虽口不能言,却一动不动,听得极入神。
缘觉和清虚子心知阿绫身上的魔性已被阿寒的指尖血消弭大半,煞力大不如前,如今身困阵中,不仅很快会陷入休眠状态,而且好不容易找回的一点意识又会全部丢失。
一想到阿绫母子刚一相认又要分开,缘觉和清虚子不免心酸又不忍,可两人历经半生沧桑,心性早已被锤炼得坚韧无比,知道此时绝不能瞻前顾后,唯有趁阿绫身上魔性被压制之时帮她布阵,送她重入轮回,倘若因着妇人之仁错失良机,所有人都会万劫不复。
两人打叠起冷硬心肠,眼睁睁看着阿绫被阵法的灵力缚住,身上阴气也一点一点被吸尽,不敢做出丝毫阻扰拖延之举。
清虚子见阿绫始终定定看着阿寒,不曾朝他看上一眼,想到当年那份不曾言说的情感,心中晦涩难言,明知他如今已被生活折磨得苍老无比,阿绫就算恢复灵智,也未必会认出他来,仍带有一份绝望中的企盼,盼着阿绫的目光能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可蕙妃直到被金锣网的金线爬上了脖颈,都只顾万分不舍地看着阿寒,有心再亲近阿寒,胳膊却已被缚住,无法抬起,双腿也动弹不得,周身阴气全被压制,只得吃力地张开嘴,无声地看着阿寒,试图发出声音。
清虚子看得肝肠寸断,红着眼圈移开视线,不忍再看,先前的那点盼望也如同风中残烛一般掐灭,彻底不做指望。
不料身旁缘觉忽然身子一震,失声道:“阿绫。”
清虚子一惊,转头一看,就见阿绫竟将目光转到了缘觉脸上,正仔细的,一点一点地辨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