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转过身,引着沁瑶缓步朝前行走,到了一处八角亭,令人铺上褥子,在围栏旁坐下,屏退周围人等,肃容对沁瑶道:“云隐书院是在本朝开建之初由效穆皇后亲手创办的,旨在培养德言容工俱佳的宗妇,招募的向来是王公大臣家的女儿。开办距今近百年,因有皇室鼎力支持,一直兴盛不衰。二十年前我在书院做女官不假,当时我刚生下二郎不久,书院一位女官告病回家,皇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辅佐院长的女官,正好国公爷奉命出征,便命我隔三差五到书院内帮着授课。除了我,当时还有惟谨母亲、德荣公主、以及后来被指为各皇子正妃侧妃及宗妇的一干世家小姐在书院内读书。因我年岁比她们长了几岁,比她们早了几年从书院里毕业,故而我做女官时,她们都还只是学生。”
沁瑶听得入神,她早知道蔺效的母亲当年也曾在云隐书院就读,不曾想德荣和卢国公夫人等人竟然不只是相识,彼此之间竟还曾是师生或同窗的关系。
“当时我妹妹。”卢国公夫人沉吟了一会,转头看向沁瑶,“也就是惟谨的母亲,已跟六皇子订了亲,德荣也已许给了韦国公府的夏世子,还有些自小订了娃娃亲的,因亲事都已经尘埃落定,不过是在书院内多学些琴棋书画。而余人,大多都等着第二年毕业时,先皇给指亲,因大家彼此都是世交,自小都认识,关系算得融洽,直到后来,先皇见当时几位皇子尚未娶亲,一正四侧多数空着,另还有好些宗室子弟到了适婚年龄,却尚未订亲,对比之下,嫌书院学生数目太少,不够挑拣,又拟旨添了几个名额,招进来几个外地新调入长安的官吏家的女儿,拟作侧妃人选——”
她说到这,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眯着眼看着前方,半天都未继续往下说。
沁瑶不便催促,心里却仿佛有一双猫爪轻轻在挠,好不容易等到卢国公夫人重新开口,却不再接着往下说,另挑了个话头道:“当时先皇重道,道家发展得极为繁盛,各地奇道辈出,到元丰十二年,一位李天师横空出世,道法精妙至极,最善看天象,曾几次预卜瘟疫水灾,起初都被先皇当作玩笑置之一旁,直至有几次,先皇亲眼目睹李天师预言成真,这才对他刮目相看,封他做国师,并请他到宫中常住,卜算天象。而自从这位李天师来了之后,先皇便开始兴修水木,有一年甚至将长安城外仓恒河中的水引至长安城中,建成了南苑泽——”
南苑泽!沁瑶只觉耳畔嗡嗡作响,玉尸当时就是借由仓恒河和南苑泽的水源地下相互联通,在长安城内外横行无忌,记得她当时曾问过蔺效为何皇上要挖建南苑泽,蔺效只说是皇上要在长安城挖凿水利,造福于民,不曾想皇上是听了那位李天师的建议才会如此。
长安城内外的格局因着先皇当年的一系列举措发生了不小的改动,只不知那位李天师劝说皇上做这些改动可有什么深意。
“也就是那一年,先皇带着李天师并几位皇子到书院来视察风水。”卢国公夫人说到这,举棋不定地住了口,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将接下来的事透露给沁瑶,可抬眼看见沁瑶脸上那股势必要追查到底的神情,又放弃了隐瞒的打算,“当时有两位皇子对一位外地刚来书院读书的女子一见倾心,两兄弟甚至因此起了龃龉,有传先皇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下旨关闭书院,但照我看来,先皇关闭书院极有可能是听了李天师的劝诫,因为当日我妹妹曾无意中听见李天师对先皇说过一句话,回来后悄悄告知于我,说她有些害怕,。”
“哦?”沁瑶竖起耳朵,“那位李天师当时说了什么话。”
卢国公夫人眼前浮现出当年还在豆蔻年华的妹妹疑惑的神情,缓缓道:“她说,‘姐姐,那个李天师说咱们书院阴山阴象,占了九星中的七赤和五黄,可谓五毒俱全,乃大煞之所,若不及早关闭,二十年后必有倾国之祸’。”
九星、七赤、五黄?沁瑶听得一怔,看来这位李天师对五行天象之说果然极有研究,是师父所谓“风水大家”。她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这位李天师道行如此精深,会不会便是当初布下云隐书院的障灵阵的那位高人?
她忙问:“姨母,那位李天师如今在何处,为何我从未听过他的名号。”
“殁了。”卢国公夫人道,“二十年前就因急病死在宫中了。”
沁瑶愣了一下,倒也不甚意外,这等善堪舆的名道,往往因泄露太多天机而得不着善终。思忖了一会,思路重又回到卢国公夫人避而不谈的那句话上,“姨母,您方才说,有两位皇子看中了书院里的一位外地女子,先皇因此大怒,能不能告诉我,那女子是谁,如今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