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话,缘觉陡然起身,拿了经卷到窗前,借着晨光一页一页细看,许久之后,神色变得晦暗至极,颓然放下经卷,看向窗外道:“莫非河下镇压的竟是玉尸?”
“玉尸?”清虚子也是一惊,“我记得你早年曾说过,你们佛家的智达祖师曾收服过一具妖尸,那妖尸生为女形,是为僵尸之后,极凶极煞,出世后四处寻找神魂相合的男子化为男尸,再从中筛选尸王,是为金尸。尸王尸后一旦合并,便会为祸人间,既为后世所称金镶玉劫。”
第82章
缘觉说话时声调不紧不慢、醇厚低沉,即便谈论的是佛家异闻,依然如往常一样有安定人心的作用。
“关于玉尸的来源,向来是众说纷纭,但最做得准的说法莫过于夜蓝经上的记载,说是百年前有位皇子南巡,路过一家尼姑庵,不期邂逅了庵中一位绝色女尼。皇子见那女尼生得异常貌美,一见倾心,替她还俗不说,还带着她一路南巡,与其朝夕相对。到了江南某地后,皇子和女尼恋慕当地风光,流连忘返,不舍离去,便索性买下当地一座华宅,关上门做起了恩爱夫妻,不久之后,女尼生辰,皇子为讨她欢心,特令人照着她的模样雕了玉像,摆在宅中。谁知当地官员正好是另一位皇子的心腹,见皇子贪恋女色,奢靡无度,便一张状纸告到了御前。”
说到这,缘觉突然顿住,重又拿了经卷在手中慢条斯理地翻看。
阿寒和沁瑶正听得入神,见状,忍不住催促道:“缘觉方丈,后来呢?”
清虚子也啐:“这么多年了,你这说话说一半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缘觉任他师徒三人或明或暗地表达不满,一目十行地看完眼前那一页经书,这才幽幽道:“听的时候太过久远,怕有些地方记不真切。”
说完,合上经卷,接着往下说:“皇子被弹劾后,随即被皇帝给急召回京,走时不敢带上女尼,草草安排一番,便连夜走了。走时只说一旦京中事毕,最迟不会超过三月,便会派人来接女尼。女尼不敢多作挽留,送走皇子后,日夜盼望皇子能早些来接她,可皇子甫一回都,便卷入了夺嫡之争,几位皇子都手握兵权,互不退让,一场仗打了一年有余。等他终于胜出,荣登大宝后,又忙着拉拢权臣,在世家女子中挑选娘家最得力的做皇后,哪还想得起江南宅子里那位女尼?”
这话触动了清虚子的心事,忿忿然骂道:“自古皇家多薄情,这些天潢贵胄看着体面光鲜,实则全是些始乱终弃、背信弃义的东西。”
沁瑶听师父这话颇有些借题发挥的意思,疑心他在含沙射影地骂蔺效,但师父的口气太过激愤,几乎算得上咬牙切齿,又觉得自己想岔了,就算师父对蔺效不太满意,总不至于有这么大的仇怨,许是为了别的缘故。
缘觉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清虚子,继续道:“等到这位皇子终于想起与女尼的三月之约,派人去江南接女尼时,已不知不觉过去了两年,派去的人找到那处宅子,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打听了才知,那女尼一年前便染病身亡了,怪异的是,女尼死后不多久,连她身边伺候的人也一并失踪,好好一座华宅沦为废宅。那几个钦差听了这话,怕回去跟皇上不好交代,想起皇上曾照着女子的模样做过一尊玉像,多半还在宅中,不如运回去呈给皇上,聊做慰籍。谁知进去搜检了许久,都未能找到那尊玉像。”
“这玉像便是玉尸的来源?”清虚子满脸疑惑,“但……有些不对啊,要形成这等百年难见的凶煞,非冲天怨气不可,即便那女尼久等皇子不归,继而心生怨恨,总不至于便能化作凶尸,多半有个缘故。难道那女尼并不是病死,而是被人给害死的?”
缘觉见清虚子一开口便说到了关键处,不再卖关子,点点头道:“具体情形已经不得而知,智达祖师当年考究玉尸的死因时,曾怀疑女尼的死与她身边的仆从脱不了干系,极有可能是那些仆从见她被皇子弃在宅中两年,毫无依傍,对她的财物起了歹心,这才将她害死。那女尼对那位负心皇子一片痴心,苦等两年,本以为终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日,谁知最后皇子既娶了皇后,又纳了贵妃,独将她给忘得一干二净。这也就罢了,最后竟连孤独度日,无疾而终的愿望都不能得,年纪轻轻便被人害死,难免不生出滔天恨意,她本就是佛门中人,死时若走了极端,有意将自己化为厉鬼也不是不可能。”
“那她是如何附到玉像上去的?其中可有什么阵法?”沁瑶问。
“据智达祖师记载,说是女尼还魂时尸首恐怕已经腐烂,若在旁人来言,尸身不完整,哪怕怨气再强,多半也就是个寻常鬼魅,无法成为凶煞,偏她有一尊皇子送她的玉像,这玉像跟她的五官相貌一模一样,用来还魂再合适不过,她遂与玉像合二为一,没想到渐渐得心应手,兼之尸身千年不腐,灵力暴涨,到最后,竟成为尸中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