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伯玉沉吟道:“难道说,当日文娘被关在大理寺之后,有邪灵潜入狱中将其害死,却故意让我们误以为文娘是自缢而亡?”
“我不知道。”沁瑶思忖着摇头,“我只是觉得那几名女子的死状太过奇怪,似乎与传说中一个邪祟害人的手法极像,但我却未在她们身上找到邪灵作祟的证据。今日好不容易验出文娘尸首上有邪气,却又是几位死者中唯一五官俱全的那个,所以……我也有些糊涂了。”
冯伯玉听得此话,眼睛一亮,起身踱了两步,看向沁瑶道:“你倒提醒了我。记得当日文娘诬陷王以坤时,那套构陷的证词颠三倒四,漏洞百出,轻易便被御史台给一一识破,随后她便因诬陷不成,反被关入了大牢。我和文远当时还觉得奇怪,怎么那文娘混迹风尘多年,行事说话却这般愚蠢。如今想来,会不会她当时是有意如此?”
“有意如此?”
冯伯玉脑中的猜测渐渐成形:“文娘自从收养林窈娘之后,将她当作摇钱树教养了多年,平日里严防死守,生怕林窈娘背着她生出什么异心,所以但凡林窈娘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结交了什么朋友,她必然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他顿了顿:“我隐隐觉得,当日林窈娘被害,文娘十有八!九知道凶手是谁。”
沁瑶眼睛睁大:“冯大哥你是说,文娘因为知道凶手是谁,怕被灭口,所以才故意装疯卖傻,诬陷王以坤,以期能被被关入大牢,好躲避凶手的残害?”
冯伯玉没接话,只静静地望着沁瑶。
“这太荒唐了!”沁瑶觉得不可思议,“要逃避凶手的追杀,往哪去不好?她可以逃离长安,逃往关外、蜀中!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为什么偏偏要往大牢里逃?”
冯伯玉不急着反驳沁瑶,默然想了片刻,复又开口道:“文娘出身卑贱,于风尘中摸爬滚打多年,所思所想又与你我不同,恐怕她早在发现林窈娘的尸首时,便已想好了一万种逃跑的方法,倘若能逃,她自然不愿遭受牢狱之灾。”
沁瑶渐渐明白过来:“可她偏偏却反其道而行,选了一个最蠢的法子——”
冯伯玉微微一笑:“是蠢法子还是聪明法子,咱们没有身处文娘当时的处境,一时也无法下定论。且先试想,如果文娘知道自己怎么也逃不过凶手的追杀,怎么都难逃一死,为求活命,由不得她不另辟蹊径,到了彼时,寻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囹圄之灾,对她来说,也许是能活下来的最后一线希望——”
沁瑶滞了一会,缓缓点头道:“没想到幕后之人竟能让她畏惧到这个地步…如此看来,凶手恐怕不是寻常的布衣百姓。”
她侧头想了想,继续道:“而且依照目前的几桩案子看来,此人心思还不是一般的缜密,一路行来,连杀四人,却几乎未留下任何破绽。也难怪文娘纵然殚精竭虑,到最后还是没能逃过对方的追杀。”
冯伯玉目露赞许。
沁瑶又将手中纸笺展开,研究上面的几名死者姓名道:“如果真如我们所料,这四位死者是被这位位高权重之人所害,那他割去死者五官的目的是什么呢?单纯的虐杀为乐?还是另有所图?”
两人都若有所思,久久无言。
沁瑶忽想到什么,脸色一白,道:“冯大哥,我以前听师父说起过,几十年前,曾有妖物为了给同伴还魂,四处挖人五官,之后将收集好的五官拼做一处,布阵作法,因这法子太过阴邪,最后惊动了佛道两家,众高人合力将那妖物打得魂飞魄散后,定下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有邪物使唤该类邪术,佛道中人,人人得而诛之——”
她隐隐有一个猜测:“冯大哥,你说会不会有妖物为了不引起道家中人的注意,故意借凡人之手出手害人,好让咱们查不出死者身上邪灵作祟的痕迹呢?”
冯伯玉皱眉:“可如果咱们之前猜得没错的话,害死窈娘等人的凶手并非泛泛之辈,所作所为又颇有章法,说明他并未丧失心智,又为何会甘心情愿受妖物驱使,滥杀无辜呢?”
两人抽丝剥茧,层层剖析,却发现越是深入案子当中,越是迷雾重重。
沁瑶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但如果凶手真是为了布阵而收集五官——”
她说着,伸出白皙的指头轻轻滑过手中的纸笺,肃然道:“喉、眼、鼻……如今只差舌头了,若不尽早将凶手找出来,至少还会有一名女子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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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西市,一家不起眼的酒肆。眼下刚过晨时,正是西市最热闹的时候,这间酒肆内却冷冷清清,一个饮酒的主顾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