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局。”
又过了四十五分钟,它又check了。
昆塔斯有些烦躁,于是再要求复战。就这样,两个人连续下了七、八盘,昆塔斯只觉得自己被对方死死压制,一点取胜的机会都没有。虽然不愿意承认,眼前这个看起来最多十几岁的孩子,在下棋方面天赋秉异。它显然从未接受过正式的训练,但它在对弈上有一种野性的灵感。每次布局都十分不同,而杀招落下又让人招架不能。
他抬起眼,发现孩子在不住地揉着眼睛。
“怎么了?”因为连输数场,昆塔斯的声音里带着急躁。
孩子被吓了一跳,然后战战兢兢地说,“我、我困了……”
昆塔斯这时才意识到,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仆人不知何时已经把窗帘都挂了起来,他太投入了,竟然完全没有感觉。他想了想,然后说,“好吧,你先睡,明天再来。”
孩子顿了顿,胆怯地说,“那个……”
“嗯?”
“我……一直在这里,不好吧?”
昆塔斯想了想,“只要你能一直赢过我,你就永远吃住喝不愁。”
“但是……我不能一直在这里。”
“别担心,等你输给我就好了。”
“输给你,你就放我走吗?”
昆塔斯眯起他碧湖色的眼睛,嘴角勾起了愉悦的弧度,“别傻了,你闯进了血族的领地,输了,我就勉为其难地亲自动手,吃了你。”
【4】棋 童
仆从们给棋童戴上了一副项圈,昆塔斯到哪里都带着它。晚上他处理军务,把它拴在书房,得空的时候就找它下一盘。白天他在棺材里睡觉,就让它趴在一边的地板上睡了。长老们对这个“宠物”的存在并没有激烈地反对,至少有了它,昆塔斯可以一直乖乖地呆在古堡里。昆塔斯能“安全”和“被找到”,这就已经是最伟大的两个成果了。
逐渐地,昆塔斯开始摸出了棋童的规律。虽然它的棋路百变莫测,但它的思路,却总是有着一些规律可循。它习惯,在早期看似顺应着昆塔斯的棋路,从不正面对决,却步步诱其深入,直到他跳入它的布局,才动手绞杀。万试万灵。发现这件事以后,昆塔斯和棋童每一局对弈的时间慢慢变长了,从四十多分钟,到一个多小时,到两个多小时,到更久。
还是棋童每次必赢,但他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对话。
昆塔斯了解到,棋童的父母早就死了,它被过继到远亲的家里。因为眼睛看不到,家人对它的态度很恶劣,经常打骂它,更是反对它做棋士。最后的一次冲突里,姑妈用铲草的铁锹劈头盖脸地砸向它,它怕自己被打死,只好带着棋盘跑出来。迷了路,不小心卷入了莫名的枪战里,为了不被伤害,又跌下了山崖,于是伤痕累累,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昆塔斯的宅邸。
昆塔斯想了想,前段时间确实该隐的人杀到过这附近。昆塔斯觉得很烦闷,更觉得血族部族间这么打来打去的实在是糟透了,不仅把美好的生活弄得乌烟瘴气,更是让他连下棋的时间都没有了。但除了这么打下去,又似乎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昆塔斯在心里发着牢骚,此时棋童的招数又变得愈发凌厉了起来,不等昆塔斯反应过来,自己就又落入了它的布局。他狼狈地移动着皇后招架,只听到它又喊了一声,“check”。
皇后被调开,三个方向,王被死死将住。昆塔斯很不爽,他抬起头来看向小棋童,心想若它要是流露出半分得意的神情来他就直接把它扔到厨房。可棋童没有。它看起来像是人类十六、七岁的女孩,短短的深栗色头发,象牙色皮肤,相貌虽然算得上清秀,但和昆塔斯的西西里美少女们比起来又远远不值特别一提。她闭着眼睛,神情好像一个修炼多年的老僧,谁也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起先的不爽好似水泡般缓缓消逝。昆塔斯懒洋洋地往后一靠,轻轻地说,“棋下得不错。”
棋童抬起头,虽然闭着眼睛,但昆塔斯能感到她的聚精会神,她摸了摸棋盘上的棋子,轻轻地说,“你的心里有顾虑,限制了棋路。”
昆塔斯一顿,本来喝了一半的鲜血,也放了下去。
“棋的胜负,取决于‘无’。无欲则无所求,无所求则无畏,无畏则战无不胜。”棋童的声音清脆而明亮,“而你不仅作不到‘无’,你的心里还总是有好几个目的。想要保住皇后,又想保护住其他的臣子,又舍不得放弃进攻的念头,所以输了。若你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其它的事情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昆塔斯看着它好一会儿,突然露出獠牙笑了起来。他的牙齿上挂着丝丝鲜血,那狰狞的样子几乎盖去了他俊俏的模样,他捏着棋童的下巴,拉到自己身边来。它虽然看不到,但却可以嗅到昆塔斯身上的血腥气息,“我说过,你输了我就会杀了你,你不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