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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客楞了片刻,随即走过去扶着爱尔的肩膀走到了第二道门前。

爱尔这一次几乎连工具都没拿出来,他的手指灵巧地将锁一转,又上下用力一磕,喀拉一声那个锁就开了。爱尔握着打开的锁头说,“第一把锁没什么问题,但这把我就要拿回去修一下才能再用了。”

访客轻笑着,“没关系,还剩最后一道了。”

虽然最后一把锁制作十分精巧,爱尔仍然只花了一分钟就打开了。

他开完锁,有些感叹地嘟囔了一句,“真厉害,连粮仓的锁都这么复杂。”

访客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杖伸过来轻轻戳了戳他,爱尔便拉住沉默地跟着他往回返。

两人走了一会儿,访客突然说,“我叫凡特,凡特?杰埃让。”

“嗯,我叫爱尔。”爱尔漫不经心地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惊讶地反映过来,“杰埃让?”

即便孤落寡闻如爱尔也听过杰埃让家族的故事。在南英格兰最富有也是最神秘的家族。没有人不知道杰埃让先生,他拥有一个城市一般大小的庄园,一望无垠的绿地和森林将他的家与其它的领地隔离开来。而传说城堡里有无数艺术收藏品,百十个宝箱,就连马桶都是金子做的,难怪粮仓也有这么豪华。爱尔不由在心里啧啧。没想到这么神秘的杰埃让先生,会亲自来找他开锁。

杰埃让先生说,“杰埃让是一个庞大家族里很小的分支。我们的家族古老而传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分工,我是家族里的小辈,主要负责财富积累和粮食管理。”

爱尔没有忍住插嘴道,“杰埃让家族已经这么富有了,没想到身后还有更庞大的存在。”

杰埃让先生轻笑着,“是,我只是与人类交往比较多的那一支,就像是冰山露出海面的那一角。”

爱尔觉得杰埃让先生这句话有些奇怪,但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他的下一个问题牵引走了,“以你的手艺,即便是去伦敦或者罗马这样的大城市,也是出类拔萃。为什么要屈居于这样一个小镇子。”

爱尔有点不好意思于他的夸奖,他吸了吸鼻子,随即又带着几分犹豫地说,“您听说过‘黑死病’吗?我是意大利人,在三百年前几乎杀死了三分之一我国的人。原本已经渐渐灭迹,却又在我的村子里复燃了……村镇里的人全死了,我家也只有我活下来。疾病逐渐蔓延,教皇只好下令猎杀来自我村镇、及附近的人!我好不容易跑了出来。但我意大利中部的口音却把我出卖,整个欧洲都抵触着我。我只好辗转,偷偷躲在货船里来了英国。大城市我不敢去,只好流浪在小村镇间。他们不知道我是意大利人,就会给我口饭吃,可一旦谁听出了我的口音,我就会被殴打、赶走。”

爱尔翻开自己的领口,从颈子延伸到胸口的是一道丑陋的刀痕,狰狞而恐怖,“最糟的一次是被横砍了一刀,差点死了。”他扯了扯嘴角,“不过我命大,就流浪来了这个地方。彼时恰好镇长有一个储物箱打不开了。我只用了几秒钟就拆了那个锁。镇长感谢我,就给了我一个废屋做工房。后来他们发现我是意大利那个村子来的,就将我隔离了起来。但总有人想找我做锁,于是他们就把委托和工钱放在我的窗口,我为他们制锁……您,您是第一个当面给我委托的人。”

他闭着眼睛,有些紧张。他怕自己说出这些后,会引来杰埃让先生的反感,但他不愿说谎。他的手心微微沁出汗水,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对方会将连系着二人的手杖直接撤去的举动。

但杰埃让先生只是淡淡地说,“黑死病的死亡率接近100,你能活下来真是了不起。”他解开了爱尔脸上的蒙布,月光从他的背后静谧地落下来,逆光中,他的表情平静而温和,冰冷的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是一名慈爱的神父,眼中却带着十足的悲悯,懂得他全部的经历,“可却没有人称赞你,真是可怜。”

那一刻,爱尔只觉得眼眶发热,就连喉咙也哽咽了起来。

他低着头,手紧紧地握起拳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杰埃让先生笑了笑,“你家到了,快回去吧。我会再来找你的。”

(3) 未被履行的承诺

自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杰埃让先生就会来找爱尔开锁。爱尔不知道杰埃让先生有多少个粮仓,但就算是有几百个,以他的财富,也是合理的。

爱尔与人交往的经历很有限。在自己家乡时,父辈总是把他留在工房里学习造锁的技术,而过往三年,他几乎从未与人交谈过。虽然如此,爱尔仍然可以感到杰埃让先生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这特别来源于他如同大海一般宽广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