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前的这两人大抵还不知道,她们如今心动的对象,当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恶狼。
“母亲怕是过滤了,如今申城但凡是有些门路的世家,哪户不想和沈家搭上关系的,就因是乱世,这枪杆子才尤为重要,有沈家守着申城,我们才能这样安安生生的开门做生意呀?”
韩氏向来是个心大的,虽然刚刚才来申城,却已将这申城里头的各方势力打探的一清二楚。如今北方政府无能,各地军阀割据,沈家在这华东六省,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土皇帝。
且不管将来如何,若是现在能攀上沈家这个关系,必定是有些好处的。
“母亲说的对,况且那沈公子长得一表人才,看上去就不像是坏人。”许淑芸低低的开口,声音不大,但还是被许妙芸给听见了。
许妙芸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还是如前世一样的。她这个二堂姐,也是一个心大的。只是那结局终究是让人有些叹息的。
许淑芸是二房庶出的闺女,她一出生生母就死了,从小便跟着韩氏长大,大约也是因为如今的新思潮,韩氏倒是没亏待过她,处处带她如亲生女儿一般。但这只是许妙芸前世的看法了。
后来她才知道韩氏的心思,竟是看在许淑芸容貌不俗的份上,想送了她去给别人做小。前世因为许淑芸对沈韬也有非分之想,最后被韩氏撵回了苏州老家去。
许妙芸想到这些便觉得有些不值,不过就是为了一个外表光鲜的男人,终究糟蹋了自己的一辈子。她这厢心里同情许淑芸,却不想其实她自己也是一样的。
就因为那张脸……可知这世上无论男女,都有美色误人之说的。
“你说这话,就说明你还是小孩子,好人坏人岂是看相貌就能看得出来的?按你这样说,那长得好看的就都是好人?长得丑的就都是坏人了?”
老太太倒是没怎么在意,她这几日身上不好,自然也没瞧出两个大孙女的异样来,只笑着开口说道。
许淑芸听了这话脸颊微微泛红,低着头便不再接话了。冯氏向来看不惯韩氏那张狂的样子,便推说许妙芸旅途劳顿,要先回房休息。
许妙芸回房之后洗了一个热水澡,又换上了簇新的中衣,半靠在自己的绣床上。冯氏坐在一旁,轻轻的梳理着她的长发,只缓缓道:“你父亲说,等你这次回来,就要把你送去中西女校,说现在但凡有点家世的人家,都送女孩子去那边念书,我们家独有你一个闺女,没道理将来让你出去的时候低人一等的。”
许妙芸因实在累着了,这时候早已经昏昏欲睡,前世自她从巴黎回来之后,心里只有新派二字,许长栋一提出去女校,她便毫不迟疑的答应了。可这辈子,她还当真要考虑考虑了。
去了女校,就意味着将来接触的人少不了,况且沈韬的妹妹沈欣也在中西女校,两人总免不了要碰面。
可她这厢还没想明白呢,眼皮子已经沉的抬不起来,竟然靠在床头就睡着了。
冯氏见她睡下了,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她也知道如今的时兴,大户人家的男孩,各个都是要留洋的,就连女孩子也是要上学的,仿佛不做这些,就跟不上这个时代了一样。可她心疼许妙芸,舍不得她去外头抛头露面的。
晚上本该是一家人吃团圆饭的,但许妙芸这一觉睡得沉,竟没有醒来。冯氏便没让丫鬟喊她,只命厨房里留着火,若是她醒了觉得饿,随便什么菜都可现热了送过去。
……
沈家的婚宴放在了和平饭店,用过了晚宴还有舞会,沈家还请了西洋乐师现场演奏。觥筹交错中,水晶灯金碧辉煌,一派高雅奢华的作风。
这是一个各种思潮和文化碰撞的年代,新派老派的名人汇聚一堂。许长栋穿着一身绸缎长袍,端着酒杯站在人群的外围,大少爷许霆正在舞池中和大少奶奶吴氏跳舞,年轻人在这样的场合总是容易放得开一些。
许长栋年近五十,十几岁跟着父亲来申城开绸缎铺子,后来引进洋布的时候,投了一个洋纱厂,那时候洋纱厂少,他靠着这个挖到第一桶金,从此在上海滩站稳了脚跟。
如今到了这个年纪,已经是上海滩的巨贾了,两个儿子各自成家立业,也唯有一个女儿,尚且待字闺中。掐指算算,等过了这个年节,也就十六岁了。
如今时兴女子念书,并不像旧时需要那么早嫁,许长栋想把她送去中西女学,那里有西洋来的教师,可以教她们洋文、礼节、还有西洋艺术。
许家的女孩子不会缺钱,那些精算、数学,倒是可以不学了。
许长栋想到这里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今日本是他那宝贝女儿回国的日子,只可惜他不能早点回家看她。她那宝贝女儿,经了这么一趟,也不知胆子大了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