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起早贪黑辛勤劳作,还挣扎在温饱线上,更无从谈及其他。
唐家的房子是十多年前盖的,土木结构稻草盖顶。那个时候的农村灶房,完全不像现在干净整洁的厨房,有着天然气,和一系列现代化的厨灶器具。
那时的灶房就像是一个简陋的棚屋,仅靠着堂屋搭起来,中间只隔了一块布帘子。灶房没有烟囱,一炒菜的时候整个屋里都弥漫着呛人的油烟味,墙壁和棚顶的木头被熏烧的黑乎乎的,一刮一层的黑灰。墙壁上挂着菜刀铲子勺子,个个都是精铁铸的,又大又沉,一勺子舀起来的水都足够灌满大号的搪瓷碗。
锅铲大,做饭的锅自然也不小。土灶是用砖石砌的,上面嵌着两口硕大的锅,侧方是两个烧火的炉膛。旁边靠着角落堆满了比人都高的干柴堆。
农村孩子懂事的都早,很小的时候就会帮爸妈做事。要是在农忙时节,父母忙着种地的话。煮饭炒菜的事,都是由小孩子帮忙。
唐心悦还记得,自己每天都要带着唐家两个小的都要出去捡柴劈柴。在陆秀云炒菜的时候要帮着烧火。坐在干柴前面,一手攥着烧火钳,一手往灶膛里塞干柴。那时候完全不像现在用天然气灶一样,火力大小轻松可以调节,最难的是就掌握火候了,火大了饭要糊,火小了又半天烧不开水浪费了柴料。
而且熊熊火焰把脸照的通红,冬天还好,要是在夏天,烧一顿饭要出一身的汗水。所以家里人脸颊两边从来都是红扑扑的。
后来大了点,她要跟着母亲学做菜,第一次上灶台的时候,人就比台子高一点点,脚底下要踩两匹砖才够得着锅铲炒菜,力使得过猛了,更是差一点一头栽倒在比脸盆还要大的锅里。
她走了几步,看到灶台一头抵着墙壁,另外一边是过道,过道靠墙那放着一个木头柜子,上面摆放着几个大号的搪瓷碗,挂在墙上的筷筒里插着数的清的筷子,柜子旁是两个暖水瓶,外壳是铁皮镂空包裹的,唐心悦记得这是父亲刚下乡到这来的时候,队里分给他的家当。
“怎么起来了?”陆秀云正在炒菜,两个弟弟妹妹坐在灶台前帮忙烧火。
“姐!”
“大姐!”两个孩子笑着叫她。
“哎!”唐心悦应了声,走到炉子边,把信一口气全扔了进去。
橘色的火舌舔舐着薄薄的纸张,卷曲融化,眨眼间变为灰烬。
唐心悦长长吐了口气。
旁观的三人都惊呆了,平日里唐心悦最宝贵这些信了,弟弟妹妹摸一下都生怕弄脏,现在竟然悄无声息就给烧毁了?!
“心悦,你怎么把信给烧了?你不给人写信了吗?”陆秀云奇怪地问道。
唐心悦笑笑,“我就是觉得人家是董事长,日理万机的,我就不要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打扰人家了。等我以后赚了钱再回报给他。”
她还是对对方有感激,毕竟人家给了她上学的机会。但是她不会再上门去主动承受又一次的屈辱了。
至于徐蔚然……
唐心悦心中浮起一丝怅然,徐蔚然和他家里人完全不一样,可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一世就更不会有交集了。
“我来。”把两个孩子叫开,唐心悦往小板凳上一座,开始烧起了火。
陆秀云制止,“你刚好点出来做什么,快回去躺着。”
唐心悦笑着道,“我没事了,躺太久身体都没力气了,还是起来活动点好。这里也更热和。”
“那你烤火吧,”陆秀云知道灶房里温暖,冲唐恬道,“去,把你姐的汤婆子和衣服给她拿过来。”
那个时候村里连电都没通,更何谈电热毯、电暖炉了。唐心悦刚才在被窝里醒来,发现还有陆秀云特意放的汤婆子。汤婆子是一种铜质的扁扁的圆壶,上方开有一个带螺帽的口子,热水就从这个口子灌进去。拧好螺帽,外面包一层棉布,塞在被窝里,就是能够保温很长时间的取暖工具了。
上个世纪60年代以来,塑料制品逐渐普及,轻便好携带的暖水袋才取代了传统的沉重不便的汤婆子。而唐家还是用着汤婆子。烧的滚烫的开水倒进汤婆子里,能管五六个小时,把润凉的被子烘的暖暖的。然后水凉了又得换,可唐心悦身边的汤婆子就一直没彻底凉过。
这是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
“哎又是我……”唐恬本来被烘烤的浑身暖洋洋的,一点也不想离开灶房,嘟囔着抱怨了一句,可想起生病的姐姐,瞪了眼笑嘻嘻冲她做鬼脸的唐岩,应蹬蹬跑了出去,很快又折返回来,把汤婆子往唐心悦手里一塞,把衣服给她披上。
“我这里不冷,你拿着。”唐心悦心中暖融融的,反手把汤婆子给她。